孤本元明雜劇/石榴園/01頭折
頭折
冲末扮曹操領卒子上云
少年錦帶掛吳鉤。鐵馬西風塞草秋。
全憑匣中三尺劍。坐中往往覓封侯。
某姓曹名操字孟德。乃沛國譙郡人也。幼年曾為參謀之職。某自請聖人到於許都。加某為大漢左丞相之職。見如今八方無事。四海晏然。今有呂布在徐州作亂。某領兵到於徐州。生擒了呂布。斬首於白門。有劉關張兄弟三人。某領他見了聖人。保舉他重賞加官。為何如此。我要將此三人收留在我麾下。某虎視天下諸侯。有如翻掌。因此上將此三人厚禮相待。又賜宅舍一所。誰想此三人各有異志。不從某調。我欲要將此三人殺害了。爭奈他弟兄每英雄無比。膽量過人。時間難以擒拿。某手下有百計張遼。九牛許褚。大將夏侯惇。我不曾與他商議。小校與我喚將夏侯惇來者。卒子云理會的。夏侯惇安在。淨扮夏侯惇上云
湛湛青天彀不著。躧著梯子望上瞧。
兩輪日月仔細看。原來是垛棗兒糕。
某乃夏侯惇是也。每回臨陣。諕的我放屁。戰策兵書。到了不濟。某佐於曹丞相麾下。為前部先鋒之職。今日正在將臺上。我們放鶴兒耍子。不知那個沒天理的。打了個墜瓦兒。把鶴兒落在哈密里去了。今有小校來請。丞相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道有夏侯惇大叔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丞相得知。有夏侯惇來了也。曹操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做見科夏侯惇云丞相呼喚老夏。有何商議。曹操云夏侯惇。且一壁有者。小校與我喚將張遼許褚來者。卒子云理會的。張遼許褚安在。張遼上云
幼小曾將武藝習。南征北討慣相持。
臨陣望塵知敵數。對壘嗅土識兵機。
某姓張名遼字文遠。乃雁門馬邑人也。今佐於曹丞相手下為將。今有丞相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道有張遼在於門首。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丞相得知。有張遼來了也。曹操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做見科張遼云丞相呼喚張遼。那廂使用。曹操云張遼。且一壁有者。若許褚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淨許褚上云朝為田舍郎。暮登張子房。出的朝陽門。便是大王莊。某乃大將九牛許褚是也。某佐於曹丞相手下為將。今有丞相呼喚。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道有許褚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丞相得知。有許褚來了也。曹操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做見科許褚云丞相。許褚來了也。曹操云您都來了也。喚您來有大事商議。夏侯惇云丞相喚俺來。有甚麼古而怪之的事。都說將來。我管情與你弄的七欹八歪的。曹操云喚您來別無甚事。頗奈劉關張弟兄三人無禮。您豈不知。當日我舉保他為官。誰想他三人背義忘恩。不伏某調。倒有害某之心。我今要擒拿劉關張弟兄三人。爭奈無個計策。特喚您來商議。張遼云丞相。他弟兄三人。都是虎將。便怎生拿的住。便好道有力呵力取。無力呵智取。俺這城外有一所石榴園。內有一座凝翠樓。丞相可在石榴園凝翠樓上。安排筵宴。差人請劉備。則說作賀。此人必然來赴會。樓下著七重圍子手。圍了凝翠樓。筵間羅織他些風流罪過。擊金鍾為號。活拿了劉備。若雲長張飛知道。必然來救。憑著俺眾將英雄。他一個來拿一個。兩個來拿一雙。正是
翦草除根。萌芽不發。
此計如何。曹操云此計大妙。張文遠。俺就去石榴園凝翠樓上。設謀排宴。暗藏甲士。許褚。你則今日持著這封請書。直至劉玄德宅上。請他石榴園赴會。小心在意者。許褚云丞相放心。我持著走一遭去。
鋪謀定計已安排。丞相將令把我差。
持書若見劉玄德。放心我不分星夜請將來。
下曹操云許褚去了也。夏侯惇。一壁廂安排筵宴。若劉備來呵。我擒拿了此人。便是我平生願足。張文遠。喒去來。
定計鋪謀智量高。石榴園內列槍刀。
持書去請劉玄德。且看今番命怎逃。
同下夏侯惇云丞相著我安排筵宴。小校與我喚一個廚子來。卒子云理會的。廚子安在。淨廚子上云
我做廚子慣滑熟。做生活專弄虛頭。
做案酒偷了下飯。湯水快使香油。
一椀湯著上二兩。登時間順腿直流。
論𠜱刴割了手背。論煎炒一剗胡謅。
帽子裡藏了胡椒。袖子裡褪了羊頭。
被本家若還拿住。醜嘴臉一似山猴。
自家姓炒名皮字蓼花。乃油嘴出身。平昔幫閑鑽懶。批吭搗虛。專與人家燒火剝蔥。抹油嘴。捧盤子。近來我當了廚子身役。今有大人呼喚。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報復去。道有局長大叔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報的大人得知。有廚子來了也。夏侯惇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廚子云大人呼喚小人。有何事也。夏侯惇云我今要安排筵會。叫你來先打個料帳。廚子云不打緊。這兩日且是羊賤。夏侯惇云好肥羊要多少錢一隻。廚子云好大尾子肥羊。則要一貫鈔一隻。夏侯惇云小校與他一貫鈔。則要一隻肥羊。廚子云大人著誰買。夏侯惇云著你買。廚子云老子也。成不的。成不的。這兩日羊貴了。外呈答云得也麼。就貴了。廚子云大人口說安排筵會。我比不的別人。弄虛頭先定二十七樣好菜蔬。夏侯惇云可是那二十七樣。你數我聽。廚子云頭一樣將那韭菜切的斷了。灑上一把鹽。又爽口。又鑽腮。叫做生醃韭。夏侯惇云第二樣呢。廚子云第二樣是薑醋韭。夏侯惇云第三樣呢。廚子云是白煠韭。夏侯惇云別的呢。廚子云沒了。夏侯惇云纔三樣了。還少多哩。廚子云你不曉的。一了說三九二十七。外呈答云這廝潑說。廚子云菜蔬也不打緊。小人還有三道好湯水。夏侯惇云是那三道。廚子云頭一道是三圓五辣湯。夏侯惇云怎麼是三圓五辣湯。廚子云每一個椀裡。安上三個肉圓子。加上料物。是胡椒花椒生薑蓽撥辣蒜。這個便是三圓五辣湯。夏侯惇云第二道呢。廚子云第二道判官打[⿰角俞]湯。夏侯惇云何為判官打[⿰角俞]湯。廚子云每一椀裡。安上一個雞彈。椀旁邊插一根羊肋支。這個便是判官打[⿰角俞]湯。夏侯惇云第三道呢。廚子云第三道我不說名堂。每一個椀裡。滿滿的盛上一椀湯。上面灑上一把芝麻。夏侯惇云可是甚麼名堂。廚子云這個是蝨子浮水湯。外呈答云得也麼。去了罷。夏侯惇云兀那廚子。則要你安排的仔細美口著。廚子云大人放心。我去廚房中執料去。下夏侯惇云一壁廂安排筵會。我回丞相的話去也。今日丞相排筵會。擒拿劉備耍一場。同下劉末領卒子上云
桑蓋層層徹碧霞。織席編履作生涯。
有人來問宗和祖。四百年前旺氣家。
某姓劉名備字玄德。大樹樓桑人也。二兄弟姓關名羽字雲長。蒲州解良人也。三兄弟姓張名飛字翼德。涿州范陽人也。俺弟兄三人。在桃園結義。宰白馬祭天。殺烏牛祭地。不求同日生。只願當日死。自破黃巾賊之後。除某在德州平原縣為縣尹。後因陶謙三讓徐州與某。不想呂布領兵來侵奪了徐州。將俺困於小沛。三兄弟張飛三出小沛。問曹丞相借兵。俺兩家共破了呂布。斬於白門。曹丞相領俺弟兄三人。見了聖人。問某宗派。封某為越殿襄王之職。二兄弟為蕩寇大將軍。三兄弟為車騎上將軍。賜宅一所。今兩個兄弟教場中去了。小校門首覷者。若有人來時。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淨許褚上云兩腳跑如飛。走了一身汗。某九牛許褚是也。持著曹丞相的書。請劉玄德去。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你說曹丞相手下九牛許褚。來見元帥。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元帥得知。有九牛許褚。來見元帥。劉末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做見科劉末云將軍。此一來有何事也。許褚云我乃是曹丞相手下九牛許褚。奉俺丞相的言語。持一封請書。一逕的來請元帥。劉末云將書來我看。許褚遞書科云元帥書在此。劉末看書科云這書中的意。我盡知也。曹丞相請某石榴園飲酒。許褚。你先行。我隨後便來也。許褚云元帥。是必早些兒來。我回丞相的話去也。一見請書不作疑。言說親身來赴席。必然中計拿住你。那其間恁時著你後悔遲。下劉末云曹丞相請某飲酒。不知為何。我待不去來。難得丞相用心。重意相待。他是個奸雄的人。則怕他作疑我。待要去來。肯分的兩個兄弟不在。小校。與我喚將簡憲和來。我與他商議。卒子云理會的。簡憲和安在。正末扮簡雍上云某姓簡名雍字憲和。乃涿郡人氏。在於玄德公麾下為將。今有元帥呼喚。須索走一遭去。某想玄德公弟兄三人。自到許都。曹丞相與俺元帥不睦。某料玄德公弟兄三人。忠直勇烈。端的是世之罕有。量他何足道哉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暗想那董卓胡為。貪圖小利。云王允丞相與蔡邕學士。唱定下那連環計。說的那呂布心疑。可是他誅賊子。歸泉世。
云因俺元帥弟兄三人。與曹操不睦。唱
混江龍曹丞相鋪謀定計。他則是奸雄狡佞使心機。誰敢道撩蜂剔蠍。俺則是裝啞裝癡。他如今為相領軍居帥府。俺元帥封官賜賞錦衣歸。俺則待堅心兒扶持著當今帝。帶云俺玄德公。唱有仁有德。端的便秉正行直。
云可早來到也。令人報復去。道有簡雍在於門首。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元帥得知。有簡雍在於門首。劉末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過去。正末唱
油葫蘆我恰纔轉過廳來整頓衣。向前去聽仔細。我這裡急慌忙挪步上階基。做見科劉末云簡憲和。你來了也。正末唱我這裡曲躬躬叉手先施禮。他那裡笑吟吟忙道權休罪。恰纔個元帥請喚簡雍做甚的。劉末云請你來有事商議。正末唱元帥道請將來有事同商議。好教我心下轉猜疑。
劉末云我有事與你商議也。正末云元帥。唱
天下樂有甚事和咱說得知。劉末云今有曹丞相。著許褚持一封書來。請某往石榴園凝翠樓上飲酒。我可是去好也。不去好。正末唱我這裡聽也波的。言就裡。想著那奸雄狡佞曹孟德。劉末云他著人持書來請。我多感他厚意也。正末唱你道他真意請。我道他無好機。這的是釣鰲的少見識。
劉末云想俺弟兄三人失徐州。被呂布圍在小沛。虧了三兄弟張飛三出小沛。問曹丞相借兵。俺兩家共破了呂布。曹丞相又領俺弟兄三人。到於京師。舉保俺重賞封官。此是曹丞相之恩也。他今日請我飲宴。據你意如何。正末云元帥。可不道筵無好筵。會無好會。元帥休去。劉末云他請我飲酒。有何歹意也。正末唱
金盞兒你道他廝央及。特請你赴尊席。他在那石榴園凝翠樓排筵會。擺列著珍羞百味勸金杯。他埋伏著七層英雄將。顯他那八面虎狼威。我則怕你一時間難措手。那其間翻作落便宜。
劉末云肯分的兩個兄弟都不在。你等兄弟來時。說我赴會去便來也。正末云等兩個將軍來時。元帥去。可也未為晚矣。劉末云等我三兄弟來。你道曹丞相重意的來請。我飲宴去了也。正末云元帥。你休要去也。唱
後庭花我恰纔勸諫到五六番。攔當到有三四起。他安排著賺將鋪謀計。他准備著瞞人打鳳機。劉末笑科云簡憲和。你好多心也。正末唱我則見他喜微微。你休看做容易。那張遼有見識。你聽咱說就裡。
劉末云不必多慮。我親身赴會。走一遭去。正末唱
青哥兒呀。元帥待親身親身赴會。赤緊的又無你兩個兩個兄弟。帶云曹丞相。唱你若是惱犯了英雄張翼德。則將他小覷低微。直爽爽剔豎神眉。氣昂昂健勇神威。則將那烏油甲來忙披。虎眼鞭提。騎一匹豹月烏騅。丈八槍肩上擔者。直殺入曹操七重圍。則他是好廝殺的天魔崇。
劉末云簡憲和。不妨事。等兩個兄弟來。著他接應我來。我領數十騎人馬并後槽緊跟著。他每都能行爽俐。簡憲和。你好生看管家中。我便來也。正末云元帥去則去。小心在意者。劉末云你但放心也。正末唱
尾聲曹丞相重意的設華筵。今日是龍虎風雲會。擺布的十分整齊。有句話我從頭說得知。元帥你是必休戀著瀲灧金杯。你則是假裝著做小伏低。你若是得空偷閑便摘離。哎。你個有仁義的玄德。用你那卑辭和氣。則要你酒筵間無事早些回。
下劉末云簡憲和去了也。丞相重意相請。不敢久停久住。領十數騎人馬。石榴園赴會。走一遭去。
丞相安排玳瑁筵。小官不索意懸懸。
擺列頭搭乘駿馬。親身直至石榴園。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