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流星馬/02第二折
第二折
把雁門關千戶上開
馬喫和沙草。人磨帶血刀。
地寒氈帳冷。殺氣陣雲高。
某乃是沙陀野驢萬戶手下千戶是也。我奉萬戶的言語。管領著雁門關的口子。恐防有天朝使臣往來。又怕各處巡哨軍馬。但是一應人。拿捉住獻與俺萬戶。今日天空雲淨。無甚事。俺演些武藝者。黃末上云小生黃廷道。自離了京師。改變了衣服。隨身帶些乾糧。出的雁門關。可早來到口子上。那裡有人演習武藝里。我向前。我自有個主意。官人每休放冷箭。小生有說的話。千戶云是個粘漢。休放箭。拿近前來。搜他那身上。若有甚麼呵。你那裡人氏。姓甚名誰。你為甚麼侵犯邊境。你說的是。萬事全休。若不是。一刀揮之兩段。黃末云官人每可憐見。小生洛陽人氏。姓黃名勝字廷道。幼習儒業。頗習韜略之書。應舉去來。不得及第。我羞歸故里。懶睹鄉閭。別無以次親人。我多聽的您這。野驢萬戶賞罰明白。招賢納士。不虐害軍卒。任用賢良。我一徑的來投降於麾下。望那官人可憐見小生。千戶云兀那秀才。你說的怕不甚好。不知那萬戶心裡如何。小番與我拿住著。俺見萬戶。走一遭去來。下扮野驢萬戶上開
番番番。地惡人犇。騎寶馬。跨雕鞍。渴飲羊酥酒。飢餐鹿脯肝。鳳翎箭手中施展。寶雕弓臂上斜彎。筵前酒闌胡旋舞。丹青寫入畫圖間。
某野驢萬戶是也。我幼習番字。頗看兵書。操番兵每日射弓。練軍士馬上磨箭。俺行兵處盡按管樂用計鋪謀。相持時盡按孫吳安營下寨。天晴雲淨。都來那李陵臺上射雙雕。日暖風和。去那蘇武坡前射塞雁。都是些能征沙塞子。敢戰的北番官。某手下番兵百萬。猛將千員。某寸鐵在手。萬夫不當之勇。我威鎮沙漠。我喝上將。不敢正眼視之。某能射三隻連珠箭。透中穿楊。某跨下有一疋流星馬。日行千里。他背駝三將。入水如踏平地。乃世之寶騎也。某每日操練軍士。比試番官。將各處口子。著人掌把。恐防透漏軍情。防備仔細。今日打圍罷。無甚事。番官。怕有甚軍情信息。便報某知道。千戶引黃廷道上千戶云小番拿住這廝者。休著走了。我見萬戶去。來到也。報伏去。道有把雁門關千戶。見萬戶有話說。番官云你則在這裡。我報伏去。報科云有把雁門關的千戶。有話說。把雁門關的千戶呵。見我有甚麼話說。著他過來。做見科萬戶云千戶。你把口子呵。你見我有甚麼話說。千戶云無事也不敢來見。正演習武藝。拿住個粘漢犯界。問其故。他要投降與萬戶。我不曾殺壞他。一徑的拿將來見萬戶來。萬戶云那人在那裡。千戶云見在這裡。萬戶云拿過來。黃末做見科萬戶云兀那廝。那裡人氏。姓甚名誰。為甚麼侵犯我這邊境。說的是。自有個商量。說的不是呵。番官那裡。就拿去殺壞者。黃末云小生洛陽人氏。姓黃名勝字廷道。幼習儒業。頗諳韜略之書。應舉去來不得及第。我羞歸故里。懶睹鄉閭。我無以次親人。我多打聽的萬戶賞罰明白。招賢納士。不虐害軍卒。任用賢良。我一徑來投降於麾下。大度豁達義氣深。決勝千里辨輸贏。納諫如流招賢士。不弱田文慷慨心。萬戶云君子千言有一失。小兒千言有一當。此人儒生的舌劍唇鎗。能言快語。俺這沙漠。再得這等一個識字的人。俺這一枝軍馬。便是全美了。我問你。你家鄉中有甚麼人。黃末云小生幼小。父母雙亡。以次親眷皆無。小生漂零海角。流落天涯。若得萬戶肯任用呵。小生願情捨死報恩也。萬戶云這個是天指引將這個賢士來與我。他也不是受貧的。番官。你問他有婚也無婚。無婚呵。將我小姐茶茶。與他為妻。我招他做女婿。他意下如何。番官云黃廷道。俺萬戶要招你做女婿。你心意下如何。黃末云萬戶免我死。又任用我。又要招擢我為婿。小生銜環結草。難報此恩。小生願隨鞭鐙。萬戶云既然你無妻室。將我小姐茶茶。與你為妻。小番領到後帳裡見小姐去。黃末云理會的。下萬戶云歡來不似今朝。喜來那逢今日。天對付與我個女婿。必然敲牛宰馬。做個慶喜的筵席。番官。一壁廂喚將保兒赤來。整治筵席。
這的是天成匹配好姻緣。幸助吾家吐氣全。
敲牛宰馬番官賀。准備開懷慶喜筵。下李道宗同小末尼旦兒上云
桃謝柳密纔夏至。菊凋梅褪又春來。
黃廷道好不幹事也。去了三年。馬也不見來。人也不見來。他領著聖人的命。莫非廷道陷番在沙陀。使老夫切切於心。惓惓掛念。我多曾著人雁門關打聽。有人言說。黃廷道在那萬戶家為婿。他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不得空。便盜不得他這馬來。早間聖人又問。責他有外心。老夫回言並無此事。若有此事。將我這一家老小承當。聖人的命。著我再差人接應他去。可著誰走一遭。旦兒云父親。別人去也不中。則除是您孩兒。去親救黃廷道去也。道宗云孩兒也。則怕你去不中麼。旦兒云父親放心。我幼小曾習雙刀劣馬。著兄弟送到我雁門關。我到口子上。我自有個主意。好歹要見黃廷道。道宗云孩兒也。你小心。旦兒云父親。我盡忠不能盡孝。我一則為這流星馬。二來救黃廷道。
我是個施朱傅粉女裙釵。我今日盡忠孝力踐塵埃。
沙陀若見黃廷道。我和你不分星夜走京來。
下小末尼云父親放心。我領著三千人馬。送到雁門關。著小姐去。我將這軍士在那裡操練。我專等回信。你是個施朱傅粉女釵裙。則要用智鋪謀巧計生。你若是得馬人回相接應。那其間鞭敲金鐙凱歌聲。道宗云孩兒也。你用心著志者。孩兒也。你打聽消耗。你早早回還。則為那
黃廷道歲久年深。使謀計苦用功心。
接夫主不分星夜。雁門關專等回音。下黃廷道同正旦扮番女通事番官等上黃末云
兩行翠袖風流體。數管羌笛品鷓鴣。
帶酒歸來人簇擁。絳紗影裡美人扶。
小官黃廷道。自離京師。來到沙陀。可早三年光景也。多謝岳父將小姐與我為妻。將我做上賓看待。用意賓服小官。這三年這流星馬。並不曾能見。不曾飛放打圍。每日家則是殺羊宰馬飲酒。醉而復醒。醒而復醉。終非是我本願。這三年違了宣勑。不見進貢回京。知他我那岳父心中。怎生煩惱。小姐。每日家這等飲酒快樂。將何答報你的恩也。正旦云小千戶。你每日家飲酒。則想你那家鄉不歡喜。你可是為何。黃末云小姐不問我。我也不說。小姐。你生居沙漠。長在幽燕。坐的是樺皮車輛。臥的是氈毛帳房。你渴飲羊酥酒。飢餐鹿脯肝。獐麅麋鹿朝朝食。野馬牛羊日日餐。四時刮地狂風下。土雨黃塵亂刮寒。俺京師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春風景。出則大纛高牙。入則奢華受用。要衣有四時羅錦千箱。要食有水陸珍羞百味。又有那佳人捧臂。壯士擎鞭。呼奴喝婢。那等受用。怎能得見。收拾天下風光景。除了京師到處無。正旦唱
中呂粉蝶兒想你那錦繡中原。覷了這酷寒天怎不心倦。他和咱一一難言。何不便往沙陀居塞北。端的是春秋不辨。你看那雪滿長天。端的是舞鵝毛朔風如箭。
醉春風俺父親鎮守著雁門關。每日家馬和人常教演。終朝殺馬做筵席。將愁懷來遣。遣。虎兒赤吹彈。保兒赤割肉。畢徹赤把體面。
云莽古歹打剌酥次來比。通事云保兒赤次拾列杯者。迷失迷哈比賽艮打剌酥次來兀無來。做遞酒科黃末云我不省的你每說話。你則依著俺漢兒每說話。正旦云官人。你差了也。俺生於塞北。長在沙陀。俺怎生說的過來。莽古歹將酒來。唱
乾荷葉雖不動俺樂聲喧。怎比您那列華筵。撒銀杯打剌酥從頭兒勸。冷共熱俺當先。好共歹你親傳。則他酒溫時罏鍋熱味難全。你可便則去俺那裡銀瓶裡鏇。
正旦云莽古歹哈答剌五者。通事云者者者帖兒各。千戶引旦兒上云我是這雁門關千戶。拿住這婦人。他說和這裡官人關親。不曾殺壞他。到帳房裡。見通事官人去。來到也。做見科通事云那顏哈剌咬兒赤剌。千戶云小官把雁門關。拿住這個婦人。他說道和官人關親。我不曾殺壞他。一逕的拿來見官人來。通事云也麥哈剌咬兒赤剌。旦兒云官人不省的達達官人番語。我則說的漢兒話。通事云你是漢兒人。你不省的俺達達番語。我問你是甚麼人。旦兒云我是官人親眷。通事云呀呀呀。娘子休怪。通事不知。你則在這裡。我報伏與俺官人娘子知道去了。通事見科正旦云莽古歹赤年空俺。通事云也隱迷都也麥哈杯。正旦云赤哈敦哈剌咬兒赤剌。通事出問旦兒云你從那裡來。旦兒云俺從長安城中來。通事云你可走了多少路程。旦兒云我行了二千里田地。通事見正旦云倚看民火牙兒哈茶兒也也來。正旦云民安倚看大牙兒哈茶兒鐵兒高赤呵媽薩赤來者備。通事問旦兒云你從那個口子裡過來。通事見正旦云也七阿媽薩一來四。正旦云雁門關赤哩赤哈仙亦來者備。通事見旦兒云俺把口子的官人。不曾問你甚麼人。怎生放過你來。旦兒云我說是官人的妹子。不曾擋我。著我過來了。通事見正旦云托勤那顏阿斤堆兒來。正旦云也麥那顏阿斤堆引度赤來者備撒因撒因亦來來來。通事見旦兒云俺官人娘子。見是親眷。十分歡喜。娘子有請。旦兒見正末下拜科黃末云我道是誰也。原來是我的妹子。你不在家中侍奉父母。二千里田地。來到這沙陀地面。有甚勾當。通事。你便與我趕將他回去。休著他在這裡。正旦云小千戶。你差了也。想俺姑姑偌遙遠田地。尋著你。正可殺羊宰馬做筵席纔是。你怎生著他回去。你心兒好生歹人。唱
上小樓他去了呵則道是咱家不賢。則將你個哥哥埋怨。他行了那千里程途。涉水登山。到俺跟前。你著他便動轉回帝輦。我將俺那姑姑留戀。他須是那俺公婆家的當房親眷。
黃末云既然小姐賢惠呵。看著小姐的面。著他住幾時。便著他回去。正旦云莽古歹者古歹撒答哩備哈敦掃者。十列赤來或林備哈孩米蝦大輪米般拾哈來哈者孩塞因者米食塞艮打剌酥打剌酥備亦來五耶塞艮塞因。哈敦鎖胡塌八杯。通事云那顏哈敦阿斤堆虎林備打剌酥亦迷虎而赤納都知虎兒搠兒牙禿罕琶巴氣茶塞銀例剌塞因孛著剌塞因孛赤那顏亦來孛者塞因孛者赤那顏鎖忽塌把。塞因塞因。眾動樂聲達達舞住了正旦云莽古歹喚的金牙說哈敦杯著都戀賽塞。淨上云
我是金牙實唓嗻。好喫饅頭和餅者。
每日則在帳房裡睡。老鼠拖了我一隻靴。
我是野驢萬戶的舍人是驢駒子。為我悅廝殺人。喚我做鐵脇金牙。我十八般武藝。無一般兒我會。每日帳房裡拿蝨子。輪著晚夕入屁眼。俺姐姐說道。有一個漢兒婦人來。要與我做老婆。我睃一睃。做見旦兒摟科云鐵別里州何媽何者也撒郎麻里𠰢呵是回回也。黃末云熬糟禽獸無理。這個是我的妹子。甚麼道理。走將來把他摟抱住。甚麼道理。那個得這體面。正旦云小千戶你省煩惱。唱
上小樓他待爭來怎地爭。待言來不敢言。我見他似拆對的鸞凰。失配的鴛鴦。似熱地上蚰蜒。你道他便廝摟著廝抱著。這是俺這達達人廝見。俺這裡比不的你漢兒人家體面。
黃末云小姐。著人笑話。外觀不雅。教他回去。通事云那顏那顏。亞卜亞卜。淨云我又不曾要他來。你說道有個婦人。我則道與我做老婆。我則摟了他一摟。你便煩惱。可不取些兒和氣。我是金牙實不中。正望婦女雙結親。不想可是他老婆。通事也。入你哈敦五都魂。下黃末云這的不中了。夫人。我和你跪著小姐。小姐可憐見。這個那裡是我妹子。他是我的幼小兒女夫妻。他因我離家應舉。三年不回去。他一逕辭別了父母。來尋認我來。小姐怎生可憐見。留下他一處住坐。不忘俺夫婦之情。想小姐三從四德皆全。仁義忠直盡曉。不爭你不成全他這夫妻。枉惹後人罵我。為父母年邁雙全。我到沙陀整整三年。不想道今日相逢。小姐你可憐見。教我夫妻團圓。正旦唱
十二月這的是天合的這繾綣。眼見的離了的那多年。他兩個廝見廝當。那些兒相愛相憐。他我跟前雖不敢道弄權。終則是那壁兒教心偏。
堯民歌天也我本是好因緣翻做了惡因緣。呀是今日個您團圓勝似俺團圓。你被翻紅浪宿雙鴛。我獨對青燈伴獨眠。各要個心也波堅。心堅石也穿。云莽古歹隱都也買。五苦八住者兵非後罷。唱且看這受苦的男兒面。
黃末云小姐可憐見。容留我這夫人一答裡住。你這賢惠心。萬載名揚。正旦云莽古歹。你對俺爺爺說。上手下再搭一個帳房。與小千戶漢兒娘子住。應用的茶飯。休著少了。殺羊宰馬做筵席。與漢兒娘子慶喜。明日便布起圍場。打圍飛放。就背著流星馬全副披掛。與漢兒娘子看。與我准備的嚴整者。黃末云多謝小姐。正旦唱
耍孩兒打圍獵射隨吾便。寶袋內雕弓緊懸。塞天鴻雁一聲齊。平踏開萬里莎煙。這馬遙觀西北天邊。近款放輕都去八千。龍骨高風蹄健。這馬穿山過嶺。不索你縱馬加鞭。
黃末云小姐則說道。有一疋日行千里流星馬。三年我不曾見。明日我看這疋馬者。正旦唱
二煞有這馬不索愁鹿共獐。常籠著鷹與犬。演圍場。學飛放。習弓箭。辜負了淒迷芳草連天外。不托著銜花落馬前。雖不是春繫在垂楊院。縱然是爛醉在銷金帳底。那裡也簪花在沽酒堤邊。
黃末云這流星馬。直這般有本事。我可是敢騎麼。正旦唱
尾聲長樂坡如腳底行。終南山似眼面前。這馬他日行千里如奔電。云你若得這馬騎呵。唱那裡怕一去長安路兒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