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女真觀/02第一折
第一折
孤官扮上云小官姓張名孝祥字安國。道號于湖居士。本貫溧陽人也。大宋孝宗朝。賜進士出身。除授長沙太守。考滿來京。路經金陵。泊舟於通津橋下。今日是中秋節令。看了這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山明水秀。乃百二山河最勝之處也。聞的這山下有一座女真觀。信步行遊一遭去來。做行到門見淨云門公作揖。淨云敢問相公從何處來。孤云小官長沙太守。經過此地。阻風在此。久聞仙境清幽。特來閑玩。淨云待小子報的觀主知道。孤云休去報知。我只在此閑玩一回。孤壁上題詩科念云
宦遊清興滿江關。金碧樓臺接遠山。
隔岸秋歸千里外。倚闌人在畫圖看。
月生海嶠雲初斂。風撼林梢鳥倦還。
摠為西峰多爽氣。筆端詩思不容慳。
旦上云眾師兄先回去了。道清。你添上香。我操一曲琴則個。道清云理會的。添香科旦撫琴科孤做行近涼棚見旦云呀。元來是道姑在此撫琴。做聽科云這女子約有二十餘歲。真乃冰雪之姿。有仙風道骨。不在於飛瓊雙成之下。莫非是嫦娥降臨凡世。我就在此粉壁上再題詩一首。詩曰。
理罷仙容樂未休。開琴對月小軒幽。
冰絃細寫羽衣曲。桂魄淨涵林壑秋。
流水高山知己盡。廣寒宮殿許神遊。
良宵共擬鍾期榻。洗耳憑消萬古愁。
又詩曰。
幽居長夜興如何。玩月絃琴樂更多。
靜把芳心傳綠綺。故邀皓月注金波。
坐間無客知鍾子。牆外有人瞻素娥。
曲罷定飛魂夢去。廣寒宮裡聽雲和。
淨云相公。你拿著管筆。著處胡題亂寫。明日觀主看見。罵小人也。今夜已晚了。山下有虎。去不的。官人且在門房裡權宿一宵。明日再來看罷。孤云我且問你。這個彈琴的姑姑。姓甚名誰。誰家女子。幾歲出家。淨云它是建康府昇平橋下陳頭巾的女兒。十歲出家。來此十三年了。法名妙常。官人休打攪它操琴。它埋怨我也。孤云等我聽它彈則個。旦唱
仙呂點絳唇鳷鵲風清。鳳臺人靜。秋光瑩。江闊潮生。兀良玉宇懸明鏡。
混江龍香焚寶鼎。一方明月可中亭。金徽有韻。銀漢無聲。志在高山流水趣。曲終風雨鬼神驚。看了那紛紛薄利。細細虛名。百年身世。半霎春酲。爭如俺一爐香。一口劍。一張琴。消磨了百年事。萬古恨。千般興。得乾坤二氣。惟琴月雙清。
彈琴科道清云師父。今夜霧氣重。琴絃不響。旦唱
油葫蘆適趣何勞絃上聲。道清云師父。迴廊下有個穿白的走響。旦唱你試聽。莫不是山人去後野猿驚。莫不是黃蘆岸孤雁棲不定。莫不是碧梧桐落葉飄金井。莫不是翠巖前山溜泠。莫不是蒼松上鶴夢醒。莫不是戰西風鐵馬兒窗前競。卻元來迴廊下有人行。
云道清。你與我叫門公王安來。我問他。唱
天下樂急喚門公問此情。道清云門公王安。師父叫你哩。淨上見科旦云那壁廂是甚麼人。淨云他是個經過官人。在此遊玩。天晚去不的。旦唱原來是書生夤夜行。又不是窮途阮籍哭未省。莫不是赴臨川雙縣令。為多情蘇小卿。莫不是趕茶船迷了路程。
云他端的是個甚麼人。王安。你與我問個仔細來說。淨問科云官人。俺提點教我問你。端的是甚人。孤云我實說與你。我與陳妙常是親戚。我有一封書。你替我送去與他。淨接書科見旦云我才問那官人。他說是師父的親戚。見有一封書寄與你。旦接書唱
那吒令我又不曾識荊。題著我姓名。淨云他說是師父家親戚。旦唱憑誰家的面情。有甚麼照證。淨云著我送書來。旦唱依著他使令。將書緘謹呈。看書云元來是一首臨江仙詞。詞曰。誤入蓬萊仙境。松風十里淒涼。眾中仙子淡梳妝。瑤琴橫膝上。一曲泛宮商。獨步寂寥歸去睡。月華冷淡高堂。覺來猶惜有餘香。有心歸洛浦。無計夢襄王。旦云這個秀才好無禮也。襄王雲雨之事比我。唱撞入這道院中。錯認做蓬萊境。受松風十里多清。
鵲踏枝見了俺眾娉婷。貌輕盈。我無那洛浦容顏。他無宋玉才能。便指望巫娥女來臨夢境。誤了你楚襄王一世前程。
云道清。將紙筆來也。回他兩句。打發他去了罷。旦寫付王安將去科淨送至孤接念原來是一首楊柳枝詞。詞云。
襄王夢裡雨雲期。兩心知。子羔無意戀瓊姬。漫心癡。吾心恰似絮沾泥。不狂飛。任把楊枝作柳枝。枉挨尸。
云好個聰明姐姐。想殺我也。就今日不睡也罷。直和它做到天明。我再寫一首詞送與它。淨接柬遞與旦科旦念云
碧玉冠簪金縷衣。雪如肌。從今休去說西施。怎如伊。杏臉桃腮不傅粉。貌相宜。好對眉兒共眼兒。覷人遲。唱
寄生草你道我碧玉冠霞光燦。金縷衣雲霧輕。你說咱雪肌花貌常清淨。桃腮杏臉行端正。月眉星眼天然性。誦的是黃庭道德蕊珠經。怎比那嘲風詠月淫詞令。
云我再寫一柬。門公。你將與那秀才。打發它就去門房裡打個草鋪。教它睡了罷。再不要來也。觀主知道不好。旦寫柬與淨科淨送與孤念云
清淨堂前不捲簾。景幽然。閑花野草漫連天。莫胡言。獨坐洞房誰是伴。一爐煙。閑來窗下理冰絃。小神仙。
孤云門公。你與我上復陳妙常。教它記著。清淨堂前不捲簾七個字。我暫宿一宵。明日早行了。孤淨俱下旦唱
么這其間銀河瀉。玉露澄。則俺那六銖衣風透鮫鮹冷。七星冠日轉芙蓉影。八踏鞋露濕凌波映。我向那蒲團上且下死工夫。秀才也你去那草窩中權害一夜相思病。
云道清。移過坐兒來。我玩月者。道清云師父。這月色是甚麼物。有時圓。有時缺。有時明。有時黑。是如何說。旦云你聽我說。唱
後庭花它是個六丁中太乙精。它是個五行內金水英。照耀著山河象。消磨盡今古情。搗藥的兔長生。為甚麼循環不定。初一二不見形。初三四方見影。初七八弦上平。十五光滿盈。十六七陰魄生。二十二三一半傾。二十八九無了半星。
青哥兒呀。一月一個晦明剋應。一月一個長落虧盈。萬古千秋不世情。也不分金屋銀屏。草舍茅亭。孤苦門楹歡家庭。遮莫是長江大海與溝坑。都一般清光瑩。
道清云師父。三更了也。誤了功課。收拾房裡去了罷。旦唱
賺煞殿角斗梢橫。簾內燈光映。爇盡龍涎鳳餅。紙帳梅花夢不成。近中庭夜氣淒清。銀燭秋光冷畫屏。煉真元氣形。謝黃婆媒聘。身中自有一陽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