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午時牌/01頭折
頭折
冲末扮黃巢領卒子上黃巢云
舞袖龍泉三尺長。腹中展轉氣昂昂。
軍權落在吾黨手。殺人高似北邙岡。
某姓黃名巢字巨天。曹州冤句縣人氏。某生的眉開一字。牙生兩釬。鬚若金針。眼如碧靛。左臂上有肉螣蛇。右臂上有碎肉塊。脊背有七星靨。胸前有八卦圖。某生的面黃肌瘦。眼嵌縮腮。幼年學成滿腹內文章。某往長安應舉。頗奈段文楚無禮。懸秤賣官。將某龍門點額。某不得為官。忿怒而回。路逢一青衣道人。與吾一劍。乃是龍泉劍。某作詩一首。扯了藍衫布裹頭。班朝無意卻封侯。馬前若得三千卒。撥亂唐朝四百州。某仗劍直至香山。袒臂一呼。聚餓夫百萬。戰將千員。殺人八百萬。流血三千里。統軍在於華嚴川。頗奈李克用無禮。要屯軍在壓關樓。聚天下諸侯。要與某交戰。量他到的那裡。某先差孟截海領十萬雄兵。數員名將。與李克用相持廝殺。某然後統領大勢雄兵。接應孟截海。走一遭去。
統兵百萬鎮山川。人強馬壯列無邊。
殺的他血水有如東大海。我著他認的英雄黃巨天。同下李克用領番卒子上云
番番番。地惡人犇。騎寶馬。坐雕鞍。飛鷹走犬。野水青山。渴飲羊酥酒。飢餐鹿脯肝。鳳翎箭手中施展。寶雕弓臂上斜彎。林前酒闌。胡旋舞阿者。丹青寫入畫圖間。
某乃李克用是也。先父姓朱邪赤心。因征龐勳有功。御賜姓李。名曰國昌。先父為幽州刺史。後封鎮武節度使。我父亡之後。某因帶酒打了段文楚。貶某在沙陀地面歇馬。今有黃巢反亂。聖人的命。取我來破黃巢。加某為忻代石嵐雁門關都招討破黃巢兵馬大元帥。某領著五百義兒家將。大勢番兵。來到雁門關。收了一員上將。姓周名德威字鎮遠。此人文武兼濟。來到飛虎峪靈丘縣。又遇著一壯士。將牛來大小毒蟲。三拳兩腳打殺了。某問其故。此人姓安名敬思。某就收留了做義兒家將。加他為十三太保飛虎將軍李存孝。某離河中府不遠。我如今要破黃巢去。則少一個前部先鋒。令人請的周將軍來者。外扮周德威上云
臨軍望塵知敵數。對壘嗅土識兵機。
雁門裡外聞吾怕。則我是文武雙全周德威。
某姓周名德威字鎮遠。幼習韜略遁甲之書。不得已曾在這雁門關落草為寇。不想遇著這沙陀大將李克用。某見此人有熊虎之威。箭射雙雕。某投降於麾下。加某為番漢軍都總管。深感元帥大德。一見如故。某竭力盡心。贊成其事。如今要剿捕黃巢去。前至河中府不遠。不想元帥至飛虎峪。收了一員將軍。姓安名敬思。此人有打虎之威。元帥著他做義兒。改名李存孝。今日元帥陞帳。令人來請。須索見元帥去。小校報復去。道有周德威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元帥得知。有周將軍來了也。李克用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著過去。見科李克用云周將軍。請你來別無甚事。我如今破黃巢去。則少個前部先鋒。我如今著存孝掛先鋒印。將軍意下如何。周德威云元帥則見此人有打虎之威。可不曾見他武藝如何。李克用云周將軍言者當也。小校與我喚將存孝來者。卒子云理會的。存孝安在。正末扮李存孝上云某乃李存孝是也。自幼父母雙亡。某姓安。乃是安敬思。在這雁門關。與鄧大戶家牧放些群羊。不想沙陀李克用。領兵前來。見某在飛虎峪三拳兩腳。打殺個毒蟲。俺阿媽見某有打虎之威。就招安我為義兒家將。加某為十三太保飛虎將軍李存孝。今日阿媽陞帳。不知有甚事。須索走一遭去。存孝也。誰想有今日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我可便自幼攻書。二親亡故、無一塌安身處。與人家作婢為奴。險些兒埋沒殺俺這擎天柱。
混江龍今日個青雲得路。我如今立功勳。將名姓播皇都。帶云存孝則不你受貧。唱想當初太公垂釣。伊尹耕鋤。垂釣的皓首蒼顏安社稷。耕鋤的盡心竭力定寰區。你看我披堅執銳。插箭彎弧。鞭懸竹節。劍掣錕鋙。你看我施韜略。運機謀。知地理。曉天書。我舞長槍。排戈甲。將士卒驅。煞強如撚鞭梢。近水草。將群羊牧。但能彀一官半職。愁甚麼駟馬高車。
云報復去。道有李存孝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喏。報的元帥得知。存孝將軍來了也。李克用云著他過來。卒子云著你過去。見科云阿媽喚你孩兒。那廂使用。李克用云存孝。我喚你來別無甚事。我如今要破黃巢去。正是用人之際。我問你自小間離了父母。你曾習學甚麼兵書戰策。謀略英勇。比古來那幾個上將。你說一遍。我試聽者。正末云阿媽。你孩兒幼小間。也曾習學兵書戰策來。阿媽。聽您孩兒說一遍者。唱
那吒令論權變不弱那斬莊賈穰苴、論謀略不弱那破匈奴亞夫、論英雄不弱那挾展雄子胥。憑著我武藝熟。我若把賊兵遇。殺上將似刈葦芟蒲。
李克用云孩兒也。你若見那黃巢。怎生施展你那武藝。你試說一遍者。正末唱
鵲踏枝上陣處整起彪軀。交馬處揝住征夫。滴溜撲摔下雕鞍。磕塔的揝住征服。我若把鞭梢來指處。將他那敗殘軍似電掃風驅。
李克用云我看了存孝。他外有卞莊之勇。內隱孫武子之書。這先鋒印。教他掛了者。周德威云住住住。元帥。看了這存孝將軍。這先鋒印可著他掛。則是一件。存孝將軍。你休怪。小官說。自古及今。這元帥印便讓。先鋒印可爭。元帥。如今著存孝將軍托著這先鋒牌印。去這營中問三遭。軍中赳赳。將內雄雄。有敢爭先鋒牌印的出來。元帥。一個牛來大小大蟲。他猶然三拳兩腳打殺了。誰敢出來和他爭先鋒牌印。若無人爭呵。那其間存孝將軍掛這先鋒印。他做也做的氣長。又顯的元帥不棄舊憐新也。李克用云言者當也。存孝孩兒。你依著總管。將著這先鋒印。去軍中搦三遭。若無人出來與你爭先鋒牌印。你就掛了者。你搦去者。正末云兀那軍中赳赳。將內雄雄。有敢爭先鋒牌印的出來。二淨康君立李存信上康君立云
弓馬武藝都不濟。全憑口嘴為活計。
這個是說謊的李存信。則我是多嘴的康君立。俺兩個這個是李存信。我便是康君立。俺兩個弓馬上五烈不楪。早晚阿媽跟前。倒剌孛知赤伏侍。阿媽但見了俺兩個便喜歡。李存信云你不知道。如今有一樁事。前日阿媽新收了的那安敬思。如今著他做義兒。今日就著他做前部先鋒。在營中拿著先鋒牌印。搦了三遭。無人敢爭。我想來。俺許多義兒家將。無一個做先鋒的。走將一個牧羊的來。倒做了先鋒。也顯的俺這裡無人。我如今和他爭先鋒牌印去。康君立云你要和他爭先鋒。你則是去那廝手裡納性命哩。他將牛來大的大蟲。三拳兩腳打殺了。量你到的那裡。李存信云我心裡不忿那個牧羊子做先鋒。康君立云你真個要和他爭先鋒。我與你使個反將之計。李存信云甚麼反將之計。康君立云我使一智。李存信云你可怎生智他。康君立云你如今見了阿媽。說過了和他爭。阿媽必然撥與你軍馬。著你兩個爭戰。我如今去那李存孝跟前下一篇說詞。我著他不敢還你手。你則管施展你那武藝。此計如何。李存信云你也說的是。你可仔細著。康君立云你休管我。我自有分曉。你過去見阿媽去。我這裡看著。李存信云我見阿媽去。小校報復去。道有李存信來見阿媽。卒子云理會的。報科云喏。有李存信在於轅門首。李克用云著他過來。卒子云著過去。李存信見科云阿媽。您兒來有說的話。李克用云你有甚麼話說。李存信云阿媽。怎生如今著這廝掛先鋒印。阿媽手下有五百義兒家將。裡面無一個掛這先鋒印的。倒著這個牧羊子做先鋒。也著天下諸侯。恥笑阿媽手下也無甚麼英雄好漢。著一個牧羊子做先鋒。您孩兒和他爭這先鋒印。李克用云這廝。你爭先鋒印。則爭先鋒印。口口聲聲則說他是牧羊子。牧羊子。當初傅說也曾板築。伍員也曾吹簫。韓信也曾乞食。樊噲也曾屠狗。你既然要和他爭先鋒印。一人撥與你一百軍。與他篩鑼擂鼓。吶喊搖旗。若贏了的。便掛先鋒印。若輸了呵。我不道饒了你哩。正末取兵器科云小校。將我那兵器來。康君立扯住正末科云李存孝。你認的我麼。正末云我不認的你。康君立云你不認的我。也怪不的你。你可也纔來。則我便是第十二個家將康君立是也。我沒嘴沒舌的好人。你和誰爭先鋒交戰。正末云我和李存信交戰。康君立云你和李存信交戰。嗨。兄弟也。你也有福遇著我。你自想麼。俺這五百義兒家將裡頭。偏別人不敢和你爭先鋒。他是阿媽的心愛的孩兒。阿媽無他呵。不喫酒。無他呵。不喫肉。阿媽若差他那裡去了。論年家不喫飯哩。你和他交戰。休說你贏了他。你那兵器但湯著他一個甲葉兒呵。你死無葬身之地。他的那武藝。料著也近不的你。你則是遮截架解。你休還他。你還有福遇著我。正末云阿媽將令。著俺兩個交戰爭先鋒印。哥哥。你若不說呵。您兄弟怎生知道。他是阿媽心愛的孩兒。哥哥。你是誰。康君立云我恰纔不說來。則我是家將數中第十二個。本分老實。沒言沒語的康君立是也。你則牢記者。正末云哦。哥哥是康君立。多謝了哥哥。我知道。我待要贏了他來。則怕阿媽見罪。我則索饒讓他些。康君立見李存信科云你則管放心殺那牧羊子。我和他說了。他不敢還手。李存信云我知道了也。存孝。來來來。喒兩個交戰幾合。做戰科正末唱
寄生草他將那槍來刺。我將這槍當住。他那裡誇強道會施英武。著俺那有恩有義的新尊父。我料那槍法武藝何足數。他那裡斜敦正刺望咱侵。我這裡遮截架解將身護。
李克用怒科云兩個住者。周將軍。你不枉了是足智多謀的人。我見這廝將牛來大小毒蟲。三拳兩腳打殺了。我心裡著他掛這先鋒印。早是將軍著他搦。不想這廝出來和他爭。恰纔看了李存信那槍。一五一十堆垛在他前心兩肋。他則是遮截架解。周將軍。這李存信他不會甚麼武藝。他則是早晚扶侍我。恰纔這小的。他尚且贏不的。如今那黃巢手下。有的是那好漢。倘若有些疏失。可怎了也。兀那安敬思。你將我與你的鞍馬衣甲頭盔。你都留下。你還去那鄧大戶家牧羊去。李存信云如何。我道這牧羊子。到不的我手裡。你則去放你那羊去罷。周德威云住住住。元帥息怒。恰纔小官見這二人交戰。存孝將軍不輸。他那武藝有哩。則怕其中有詐。李克用云有甚麼事。正末云阿媽。您孩兒有冤枉的事。可是敢說麼。周德威云如何。元帥。我道中間必然有詐。李克用云你有甚麼冤枉的事。正要你說哩。正末云您孩兒恰纔要與李存信爭先鋒印。不知那裡走將個哥哥來。他道存孝。你怎生與他爭先鋒印。他是阿媽心愛的孩兒。阿媽沒他不喫酒。阿媽沒他不喫飯。你若是輕抹著他些兒。阿媽怒了呵。你死無葬身之地。您孩兒聽的說是阿媽心愛的孩兒。因此上不敢遼他手。李克用云你記的他名字麼。正末云您孩兒不記的。他名字我忘了也。我試想者。做想科云哦。他說是康君立。李克用云是誰。正末云是康君立。李克用云小校與我拿將康君立來者。外做拿康君立科李克用云兀那廝。你怎麼亂我這軍令也。康君立云阿媽。干我甚麼事。我又不曾說甚麼。李克用云小校。把這廝推出去。殺壞了者。周德威云住住住。元帥。喒未曾與黃巢交戰。先殺了一員上將。做的個於軍不利。怎生饒他項上一刀。且著杖子上教道他。李克用云把那廝拿過來。我若不看著周將軍面皮。我殺了這匹夫。且寄頭在項。撧了那槍頭槍鐏。小校與我脊杖六十者。卒子云理會的。打科云四十五十六十。李克用云搶出去。存孝。你兩個再爭。今番贏了的。便掛先鋒印。正末云阿媽。您孩兒如今要與那李存信交戰呵。可是敢還他麼。李克用云我正要看你那武藝哩。怎生不敢還他。這五百個都是我的義兒家將。我則有一個親兒是李亞子。你休說與李存信交戰。便和我亞子交戰。我也要你還他。不妨事。李存信云阿媽。我贏了他。怎生又教我和他交戰。李克用云你和他再爭去。李存信云我這一遭不濟事了。我和你交戰來。做戰科正末唱
金盞兒我這裡騁彪軀。手輕舒。我將這煙撾不用忙那步。我見他手忙也那腳亂強支吾。我一隻手揪住腰帶。一隻手按住胸脯。你比那斑斕獸少些氣力。你比那飛虎峪省些工夫。
做活挾李存信科李存信云不好了。我死也。正末做摔李存信科云小校收了人者。李存信云不好了。那個救我一救兒。慢摔。看搶破我鼻子。李克用云周將軍。我爭些兒錯怪了存孝孩兒。把那廝搶出去。搶出去科李存信出門科云我說我近不的他麼。做見康君立科云兀的不是康君立。你為我著你喫了這一頓打。康君立云都是為你來。李存信。恰纔若不是周德威勸呵。那裡取我的性命。如今正是用他的時節。喒休和他爭競。久以後平了賊寇。那其間阿媽每日喫酒飲宴。可用著俺兩個。俺務要著阿媽殺了這牧羊子。我就不為人。罷罷罷。我如今纔後悔。打腫兩條腿。喫了這一頓。康君立。我再也不多嘴。李存信云哥也。我也有這個心。你和我心裡則一般。無甚事。替你暖痛。喫酒去來。
冤讎若不分明報。枉作堂堂大丈夫。
同下李克用云存孝。則今日掛了先鋒印者。外扮手將劉允上云
虎軀英雄四百州。今朝排宴壓關樓。
諸侯若破黃巢後。永鎮乾坤萬萬秋。
某乃河中府節度使王重榮麾下手將劉允是也。今奉王節度使大人的言語。差我持著請書。請李克用元帥。并他手下五百義兒家將。同到壓關樓赴會。須索走一遭去。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道有河中府節度使王重榮差一手將。持書來見元帥。卒子云理會的。報科云喏。有王重榮差一手將。來見元帥。李克用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著過去。見科李克用云你是那廂來的。劉允云元帥。小將是河中府王節度使差來的。敬請元帥赴壓關樓上飲宴。有書呈在此。李克用做接書看科云我知道了也。你先回去。某隨後便來。劉允云我辭別了元帥。回俺王節度使大人話。走一遭去。
今朝請罷眾諸侯。絲鞭緊驟紫驊騮。
小將今日先回報。來朝都赴壓關樓。
下李克用云存孝并五百義兒家將。收拾戰馬。明日都跟著某。去壓關樓赴宴去來。正末云理會的。唱
尾聲則道我甘老在雁門關誰承望發達在河中府則今日平賊寇開疆展土。你看我擐甲披袍整虎軀。憑著我滿腹中戰策兵書。你看我便領軍卒定計鋪謀。我看孟截海賊兵如糞土。試看我揚威耀武。憑著我治安的心數。我則將那賊兵一掃盡歸伏。
下李克用云周德威。便說與我那五百義兒家將。明日都著他每披袍擐甲。隨著某去壓關樓赴宴。都要擺布的嚴整者。我正要威懾天下諸侯哩。周德威云小官理會的。我出的轅門來。兀那五百義兒家將。元帥的將令。都著您披袍擐甲。結束威風。明日都赴壓關樓飲宴。您得了令者。眾應科見元帥云元帥傳了令也。李克用云周將軍傳了令也。到來日往壓關樓上赴會。走一遭去。
今朝一日統貔貅。颭颭旌旗不斷頭。
槍刀燦爛魚鱗砌。來朝親赴壓關樓。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