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高文舉珍珠記/第七齣
第七齣 赴試
憶遠行旦夫妻未久恩未滿,恨春闈把鴛鴦拆散。生試期逼矣,要赴京畿。思念夫妻恩愛,怎忍分離!
旦云秀才,朝雲暮雨,遽忍割結髮之荊妻;夏凊冬溫,尤忘情贅婚之岳父。爭名奪利,固君子之盛心;悖德辜恩,恐有乖于名教。事當三思,不宜草草。生云映雪囊螢,受十載寒窗之苦:登天步月,望一朝雲路之升。試期將近,心難拋眷戀之糟糠;儻得成名,決不負泰山之恩澤。誠恐及時不去,徒爾蹉跎歲月。為此進退躊躇,特請裁于妝次。旦云秀才,求功名乃是好事,為妻的豈敢阻擋,但早去早回。
惜奴嬌旦為功名把恩情遠離,剖同心青驄難繫。須念我爹娘年老,休迷戀秦樓歌舞,免使奴憶歸期。盼歸期,同戲綵舞斑衣。
前腔生賢妻免憂疑,不為功名怎忍分離。論豺獺知報本,我豈肯變初心。妻,岳父、岳母在堂,卑人遠離膝下呵,晨昏望你相侍奉,寒則加衣,飢則進食,免教他憶歸期。數歸期,終有日舞斑衣。
旦云幾時起程?生云今日就行。旦云既如此,請爹娘出來,稟明前去。叫介
鵲踏枝外女婿往京畿,何日還家裡?夫畫堂鼎沸有何因?想只是我女婿要去求名。
相見禮介外云賢婿,我看你行色匆匆,要往那去?生跪云小婿有一事告稟岳父、岳母:今當大比,上國開科,不才意欲往京求取功名。因此,拜辭膝下前去,但不知尊意若何?外、夫云賢婿,我當初止為無男,將小女相招,圖箇養老之計。況我家財鉅萬,你享些田園之樂倒不好,去求甚麼功名,不要去!生起應,長吁介向內云叫學裡齋夫,把我的行李挑回來,不要搬上船去。旦作止介云那齋夫,只管挑上船去,高相公少刻就來。內應介旦跪云告稟爹娘得知:高秀才讀盡萬卷古書,指望一朝榮耀。今科不去,又過三年,三科不去,卻是九載。趁雙親未老,讓他去走一遭,儻得寸進,門楣亦增光彩。外、夫云我兒起來,非是老爹娘不要他去,只怕讀書人心歹,得中之後就忘了我一家。生云岳父母既慮這些事,小婿就當天表一誓來。跪云皇天后土,日月三光,高文舉此行,儻得中科名,若還忘了岳丈一家,天地不容,鬼神罰殛!眾云改禍成祥,前程萬里。金真我兒,準備春衣夏服、琴劍書箱,多取些盤費伺候。叫梅香整酒來餞行。內應介酒在此。外垂淚把盞介賢婿酒到。
懶畫眉外賢婿今日往京畿,聽我從頭囑付你:此回若得身榮貴,早把泥金報我知。荒村雨露宜眠早,野店風霜要起遲。合但願你名標金榜,身掛荷衣。
前腔夫叮嚀囑付我門楣,琴劍書箱往帝畿。兒,你把月中丹桂和根拔,不許旁人折半枝。夕陽古道無人語,禾黍秋風聽馬嘶。合前
前腔旦夫君聽我說因伊,囑付你言詞緊記心。此去若得一舉登科日,早把家書捷報歸。昨宵箇繡衾香暖留春住,今夜箇翠被生寒有夢知。合前
前腔生辭岳丈即便登程,我賢妻不須淚零。七篇文對策丹墀,五言詩金門奪錦。妻,我青鸞有信頻須寄,黃榜無名誓不歸。
合前生拜別介
尾聲眾匆匆拜別登程去,未知何日轉家庭?衣錦歸來,教人作話題。
外、夫、占下介兒,早去早回。生、旦弔場介生云娘子,就此分手,不勞遠送了。旦云秀才,夫妻恩情,難以割捨,待奴短送一程。生云既然如此,娘子請行。旦悲行,云介君今北去赴科場,擕手含悲痛斷腸。兩字功名如拾芥,一時難捨鳳離凰。
尾犯序旦鳳離凰,適纔有爹娘在堂,梅香在旁,羞答答,許多情況怎忍分張?此去燕京,教奴顒望著迢迢皇壤,思想。生云娘子,莫不為春花秋月之思,朝雲暮雨之怨了。旦云秀才,王氏金真,豈是那等之婦!不慮你去後雲雨巫山,但愁你厭棄糟糠。夫,不念奴結髮恩愛,也須念我的爹娘。合分袂去,難拋難捨,止不住兩眼淚汪汪。
前腔生賢妻不必恁悽惶,高文舉豈是鐵石心腸,為功名權將恩愛兩分張。此行勉強,圖晝錦煌煌返故鄉,悲傷!旦云悲傷那一件來,莫不為路途遙遠、跋涉艱難麼?生云妻,自古男兒志四方,不愁水遠與山長。休慮我程途迢遞,愁只愁我去後,無人侍養你爹娘。合前
旦云秀才,前面是甚麼所在了?生云娘子,來此乃是河橋了,請回罷!旦悲介送君到河橋,手把楊柳折。少年何事輕離別,淚滴相思血。子規枝上聲哀切,問歸期甚時節?
風馬兒旦河橋話別,比先時愁腸轉結。忍聞這樹上啼鵑,愁看那陌頭柳色。擕手牽袂袪,問歸期甚時節?夫,多有男子漢心歹,得中之後便忘了前妻。我今將珍珠一顆搗為兩半,你我各藏半顆在身,彼此不許重婚再娶,留作後會之盟。君牢收記,莫閑拋撇!聽說聽說,奴不是會稽愚婦,君休學百里奚,忘了扊扅妻妾。
前腔生臨歧悲咽,從今去關河阻隔。試聽罷三疊驪歌,止不住雙睛流血。妻,謾勞思胡越,閑花草怎攀折。妻,這半顆珍珠卑人收留身畔了。牢收笥篋,豈忍拋撇。聽說聽說,俺不是黃允西河。妻,只有一件來,卑人此行,天天憐念,僥倖成名,倒有箇夫榮妻貴。儻若時乖運蹇,那時節落第空回,妻,妻,你休學蘇秦的妻妾。
拜別介
歇拍旦惓惓囑託無他說,仗寄平安書幾行。生云娘子請了,不顧了。一聲冲破秋江碧,打散鴛鴦兩處忙。
生下
煞尾旦人不見,馬頻嘶。花邊人馬柳邊迷,欲舒望眼無高處,立盡斜陽不忍歸!
情到不堪回首處,一齊分付與東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