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雙忠記/第三十齣
第三十齣 烹僮
傳言玉女外引末上塞上秋高，滿眼黃沙白草，望長安雲深霧杳。城圍九月，奈各處兵糧不到。乾坤許大，英雄何少？
握手相攜誰敢言，軍家刀劍在腰邊。偏收寶貨無藏處，亂殺平人不懼天。古寺折為屯寨木，荒墳開作砌城磚。守臣逐出渾身事，正是鑾輿幸蜀年。不幸連日乏食，眾軍飢甚，賊勢日滋，怎生是好？怎生是好？末云爹爹曉得張老爹麼？外云張老爹怎麼？末云他將二夫人烹來餉軍了。外云可憐，可憐！末云如今小男女思量起來，他是一個婦人，尚知尊君從夫之義，我到是男子漢，反不如他。告爹爹得知，小男女亦願就烹。外云諸軍飢甚，添得他一兩口食也好。只是你跟隨我來，苦處常多樂處少，我怎忍交你去死？末云爹爹上為君下為民，兵圍日久，城空食盡，諸軍餓死大半，止剩下疲兵三四百個。僕之一身雖少，不能徧濟諸軍之口，儘充得數十人之飢，正捱得一日半日。倘外援一至，卻不成了大事。張老爹愛妾尚且不惜，爹爹一僕何足惜乎？外云你道我怎麼不捨得你來—
山月高相伴我十年燈火，親見我榜登龍虎。遠迢迢隨任做官，儘受了千般辛苦。又怎捨得你身做庖中鮒？常見人家家人喫了主人飯，穿了主人衣，還百般哄着那主人。你與我盡力專心，不曾有一些哄瞞我處。如今把你來殺了，到是我辜負了你了。原情定義，是我先辜負。這條死路你向前行，我後來只爭一步。合心孤，影蕭蕭誰與扶？號呼，哭聲聲淚眼枯。
月照山末唱自小相依附，微軀竟何補。當此艱危日，一死酬恩父。切莫傷悲，魂心自調護。如今拜別，拜別歸陰府。爹爹若回去時節，把我靈魂帶歸鄉土。
爹爹且拭乾眼淚，且自保重。小男女雖死，魂靈兒也跟着爹爹。請下手罷！
香柳娘外唱聽伊言我好痛楚，聽伊言我好痛楚，不覺淚珠傾墮。傷心怎忍與伊分路，你除非背死，除非背死，自刎赴冥途。我卻如見牛忍觳觫。合嘆災來怎躲，嘆災來怎躲，到此如之奈何？連遭折剉。
前腔末唱看時光易過，看時光易過，似草頭珠露。人生壽夭，莫非是天數。任諸軍飽食，任諸軍飽食，強如喂鳶烏，何須葬墳墓。合前
哭相思末唱連城白璧遭焚毀，明珠擊碎破難圓，生離死別實堪憐。痛深珠有淚，愁極自無言。自刎倒介
外云可憐，可憐！哭下介淨上云老軍是許老爹廚下一個火頭。聞知老爹將僖童殺了，烹來餉軍，不知是也不是，且去看一看來。見介天！果然殺死在這裡。天下就有這般忠硬的主人，也有這等肯死的家人，要完成主人名節。若交我死，我就疾走無邊方去了。可憐，可憐！
僕心要報主人恩，寧捨身軀喪黃泉。
一命輕如鴻雁羽，芳名千載世間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