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雙忠記/第三十六齣
第三十六齣 旌忠
梅花引老上唱冥冥長夜欲何之，塵世事總成非。縱有墳臺，誰與我祭祀。旦上歲歲清明啼杜宇，想煙火空林，梨花細雨。
老云聚則成形散則氣。旦云伸而為神屈為鬼。貼上云要識幽明路不殊，始終晝夜陰陽理。
哭相思老唱那日精魂來報與。貼唱誰知因我身傾逝。
一別尊顏，久違甘旨，多蒙奶奶朝暮扶持。望婆婆姐姐恕奴家情罪。老云媳婦，你為我孩兒死於取義。旦云你為我丈夫死節，恩德非淺，何罪之有？貼云奴家向日回見婆婆姐姐，不想因驚而死，是奴家之罪也。旦云向者夢中神人之言已有報應，此乃陽數盡矣，非干你之事也。貼云我和你英魂義魄，凝結於天地之間，萬物托生，久而不散，雖死如生，且無拘束。不若到各處神廟走一遭，遊玩景致卻好。旦云這個到好。做行介老云這個是甚麼廟堂？貼云此間是東岳行宮。好殿宇，好聖像，好畫像！老云這壁廂甚麼影帳？貼云這是十王案。勸化世人，有善惡二部。此間是惡部也。老云這壁廂牛頭馬面剉燒舂磨的是甚麼人？貼云這是為臣不忠、為子不孝、妻妾毆夫、奴婢欺主、受此果報。老云那壁廂鉤其舌、秤其脊、銅蛇纏腰、鐵狗食肉是甚麼人？貼云是姦人妻女、奪人財物、害人性命，說人是非，受此果報。元此類者，陽法疏漏，陰網難逃。是謂死入地獄也。老云這是那裡了？貼云這是善部。平日不害人、不妄作、有忠信孝弟禮義廉恥、心行平等的，自有長旛寶蓋香燈接引極樂世界，所謂天堂是也。
玩仙燈後生上唱燈燭交輝，寶鼎沈檀箋乳。
吾乃生前張巡是也。只因屈死安祿山之手，至今幽魂不散。昨蒙上帝敕令，封為褒忠罰惡之神，來到東岳行宮，勘問安慶緒一干人犯。有哥哥帶領賊犯，尚未見到。不免在此間閑坐一回，多少是好也。老云那來的不是我孩兒？生云前面不是我母親？
卜算子拜違膝下久矣，誰想相逢此地。
母親請坐，待孩兒拜訴。
玉薦兒從違甘旨，早跋涉千山萬水。白雲望斷知何處，且時値四方兵起。睢陽被圍軍馬餒，牛羊食盡食茶紙。合誰知死作他鄉鬼，到今日夫妻母子死相逢，其實痛悲。
前腔老唱玉關西去，我心中無日不痛悲。傳聞你保障江淮地，指望你奏凱榮歸。吾身老年形體衰，多虧你媳婦相依倚。合前
前腔旦唱一身千里，有離懷怕心自知。怕婆婆老病添憂戚，無人處淚珠偷垂。道你烹他去充軍士飢，精魂報說俱傾逝。合前
前腔貼唱執巾隨侍，到真源縣裡。誰知羽檄紛紛至，移兵遠鎮睢陽地。糧儲不來軍餓死，將奴烹餉諸軍食。合前
□□□外上不知何事噫吁，甚人悲泣。按下雲頭，探問其中消息。
吾乃不是別人，生前許遠是也。只因屈死安祿山之手，至今幽魄不散。此間是東岳行祠，不免遊玩一番，多少是好。生云許哥哥拜揖。外云聞知兄弟令堂尊嫂都在這裡，理當拜見。生云母親，孩兒結義的許遠哥哥，要來拜見母親和媳婦。老云請相見。相見介老云大人萬福。旦云原來是許遠伯伯，大人請坐，待奴家來拜見。
玉交枝旦唱多蒙恩惠，報瓊瑤生前未得。相逢地下猶銘刻，全忠節賴你扶持。外唱賢哉孺人全四德，義方教子能成器，謝嫂嫂殷勤奉侍，謝嫂嫂從容就死。
生云安慶緒一干賊犯哥哥發放在那裡？外云都在外面。生云帶過來問他。丑帶淨上跪生云這是逆天害理、負義忘恩的歹賊，牛頭馬面夜叉小鬼與我好生打着，從實招！
傾杯序淨唱供狀人安祿山，兒子安慶緒。本是牧羊胡兒，幸遇隆恩寵以美官，置六官宇。一時不合忘恩義，萬乘蒙難百姓危。難逃避，望恩官覆盆之下照無私。
望爺爺饒恕饒恕。
玉交枝眾唱難容難恕，有積惡神人共誅。皇天監察無私意，只爭來早來遲。西江水深難雪恥，南山竹罄難書罪。父子每一時叛逆，惹得千年臭遺。
老、旦云這等奸逆，發在惡部，重重問他。交他永世身墮沈淪，永充牛馬畜類。生云母親說得是，孩兒寫一紙牒文，送他到陰司去。帶近前來。念介嘗謂亂臣賊子，法所難容，陽憲陰誅，情無所遁。茲爾安祿山、安慶緒父子，本是營州雜胡。部落破散，遁身歸唐，狡黠驍勇，列職戎行。計虜喪師，名在死籍。幸遇聖天子隆恩溺愛，非惟寵以尊官，縱之凟污宮闈，養成內禍，大逞邪謀，漁陽鼙鼓震動，函關險隘不守。乃致萬乘蒙塵，九廟靈毀，生民塗炭，軒冕泥塗。使吾輩不生，社稷已非唐矣。犬羊種類，父子相屠，非人力所能為，實天心之厭禍也。今將惡黨尹子奇、令狐朝、楊朝宗等一干人犯，帖下冥司，公文到日，如示奉行。右仰冥司准此。帶淨下介
綠菜兒眾唱功成李郭喜，旋師奏捷丹墀。中原重復遠臣歸。善惡分明報應，古今放過誰。南雷上相逢到此，一家人重話當時。黃河東去日沈西，世上古往今來，看來無了期。眾王母瑤池，及早起蟠桃勝會。
出隊子末扮土地上名傳中外，遣使焚黃特地來。九重詔下眾臺，小聖親賫不敢開。望闕瞻天，宣讀跪拜。
旦貼老生外跪介末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分旄受職，既用人於有事之秋；贍爵拆土，當報功於無事之日。生者既已褒矣，死者尤宜厚焉。若今御史中丞張巡、御史大夫許遠，以數千烏合之眾，當百萬日滋之虜。據咽喉之地，拄爪牙之鋒。嬰城厲士，出妾餉軍，嘴裂齒碎，奮不顧身。糧援兩絕，志節愈堅，抗言罵賊，至死不屈，得以保障江淮而才用不乏。方今朕命一旅之師，復配天之業，實有賴於二公者也。張巡贈開州大都督，許遠贈荊州大都督，裨將南霽雲贈開府儀同三司，雷萬春贈金衛大將軍，張巡母朱氏贈賢德夫人，妻周氏贈輔德夫人，妾吳氏贈真烈夫人，有姐陸姑姑贈懿德夫人，許遠家僮贈揚州路總管。嗚呼！二公生為忠臣，死為明神，炳炳光輝，垂休永代。君臣之義，人道之綱，風化所關，是以表勵。敕有司或於本籍或任所或死難地方或遊覽去處建立雙廟，賜名協忠，歲時春秋祭祀。吾知二公歛一時之英氣，為百世之鬼雄。拿陰霧兮呼靈風，使人瞻廟貌兮仰儀容，感忠義兮愧英雄。尚饗。
大環清眾唱感朝廷恩貺、恩貺，遣使焚黃。為我當初，協守睢陽，被兵圍軍士絕糧，妾與家僮烹餉。望賀蘭救兵不到，致令得一旦身亡。合陰兵取，國運昌，喜恢復中原，再造中唐。
前腔任軍威相抗、相抗，怎肯低降。似挺挺喬松、凜凜秋霜。有佳人鐵石肺腸，臨難婦隨夫唱。又難得偏裨將士，生同操死共忠良。合前
越恁好眾唱吉人天相、天相，南極現祥光。鸞驂鶴氅，奏仙樂進瓊漿。合木公金母來天上，風清月朗。人文宣著懸星象，天長地久山河壯。
前腔玉壺仙釀、仙釀，仙樂奏笙簧。群仙撫掌歌，仙女舞仙郎。合前
尾聲英魂勵氣盈霄壤，雲漢昭回日月光，千載雙忠翰墨香。
臣道無虧交道全，僕心知報妾心堅。
母慈子孝將軍令，盜息民安聖主賢。
千載流芳青史上，一雙忠義使人憐。
太平天子無征戰，歌舞相傳萬萬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