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長生殿/第十九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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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齣 絮閤


丑上『自閉昭陽春復秋,羅衣濕盡淚還流。一種蛾眉明月夜,南宮歌舞北宮愁。』喒家高力士,向年奉使閩粤,選得江妃進御,萬歲爺十分寵幸。為她性愛梅花,賜號梅妃,宮中都稱為梅娘娘。自從楊娘娘入侍之後,寵愛日奪,萬歲爺竟將他遷置上陽宮東樓。昨夜忽然托疾,宿於翠華西閤,遣小黃門密召到來。戒飭宮人,不得傳與楊娘娘知道。命喒在閤前看守,不許閒人擅進。此時天色黎明,恐要送梅娘娘回去,只索在此伺候咱。虛下旦行上


北黃鍾醉花陰一夜無眠亂愁攪,未拔白潛蹤來到。往常見紅日影弄花梢,軟咍咍春睡難消,猶自壓繡衾倒。今日呵,可甚的鳳枕急忙拋,單則為那籌兒撇不掉。


丑一面暗上望科呀,遠遠來的,正是楊娘娘,莫非走漏了消息麽?現今梅娘娘還在閤裏,如何是好?旦到科丑忙見科奴婢高力士,叩見娘娘。萬歲爺在那裏?在閤中。還有何人在內?沒有。旦冷笑科你開了閤門,待我進去看者。丑慌科娘娘且請暫坐。旦坐科奴婢啟上娘娘,萬歲爺昨日呵,


南畫眉序只為政勤勞,偶爾違和厭煩擾。既是聖體違和,怎生在此駐宿?愛清幽西閤,暫息昏朝。在裏面做甚麽?偃龍牀靜養神疲。你在此何事?守玉戶不容人到。旦怒科高力士,你待不容我進去麽?丑慌叩頭科娘娘息怒,只因親奉君王命,量奴婢敢行違拗!


北喜遷鶯旦怒科唗,休得把虛脾來掉,嘴喳喳弄鬼妝么。奴婢怎敢?焦也波焦,急的咱滿心越惱。我曉得你今日呵,別有個人兒掛眼梢,倚着他寵勢高,明欺我失恩人時衰運倒。起科也罷,我只得自把門敲。


娘娘請坐,待奴婢叫開門來。做高叫科楊娘娘來了,開了閤門者。旦坐科生披衣引內侍上,聽科


南畫眉序何事語聲高,驀忽將人夢驚覺。丑又叫科楊娘娘在此,快些開門。內侍啟萬歲爺,楊娘娘到了。生作呆科呀,這春光漏泄怎地開交?內侍這門還是開也不開?慢着。背科且教梅妃在夾幕中,暫躲片時罷。急下內侍笑科哎,萬歲爺,萬歲爺,笑黃金屋恁樣藏嬌,怕葡萄架霎時推倒。生上作伏桌科內侍,我着牀傍枕佯推睡,你索把獸環開了。


內侍領旨。作開門科旦直入,見生科妾聞陛下聖體違和,特來問安。寡人偶然不快,未及進宮。何勞妃子清晨到此。陛下致疾之由,妾倒猜着幾分了。生笑科妃子猜着何事來?


北出隊子多則是相思縈繞,為着個意中人把心病挑。生笑科寡人除了妃子,還有甚意中人?妾想陛下向來鍾愛,無過梅精。何不宣召他來,以慰聖情牽掛。生驚科呀,此女久置樓東,豈有復召之理!只怕悄東君偷洩小梅梢,單只待望着梅來把渴消。寡人那有此意。既不沙,怎得那一斛珍珠去慰寂寥!


妃子休得多心。寡人昨夜呵,


南滴溜子偶只為微痾,暫思靜悄。恁蘭心蕙性,慢多度料,把人無端奚落。作欠伸科我神虛懶應酬,相逢話言少。請暫返香車,圖個睡飽。


旦作看科呀,這御榻底下,不是一雙鳳舄麽?生急起,作欲掩科在那裏?懷中掉出翠鈿科旦拾看科呀,又是一朵翠鈿!此皆婦人之物,陛下既然獨寢,怎得有此?生作羞科好奇怪!這是那裏來的?連寡人也不解。陛下怎麽不解?丑作急態,一面背對內侍低科呀,不好了,見了這翠鈿、鳳舄,楊娘娘必不干休。你每快送梅娘娘,悄從閤後破壁而出,回到樓東去罷。內侍曉得。從生背後虛下


北刮地風子這御榻森嚴宮禁遙,早難道有神女飛度中宵。則問這兩般信物何人掉?作將舄、鈿擲地,丑暗拾科昨夜誰侍陛下寢來?可怎生般鳳友鸞交,到日三竿猶不臨朝?外人不知呵,都只說殢君王是我這庸姿劣貌。那知道戀歡娛別有個雨窟雲巢!請陛下早出視朝,妾在此候駕回宮者。寡人今日有疾,不能視朝。雖則是蝶夢餘,鴛浪中,春情顛倒,困迷離精神難打熬,怎負他鳳墀前鵠立群僚!


旦作向前背立科丑悄上與生耳語科梅娘娘已去了,萬歲爺請出朝罷。生點頭科妃子勸寡人視朝,只索勉強出去。高力士,你在此送娘娘回宮者。領旨。向內科擺駕。內應科『風流惹下風流苦,不是風流總不知。』旦坐科高力士,你瞞着我做得好事!只問你這翠鈿、鳳舄,是那一個的?


南滴滴金告娘娘省可閒煩惱。奴婢看萬歲爺與娘娘呵,百縱千隨真是少。今日這翠鈿、鳳舄,莫說是梅亭舊日恩情好,就是六宮中新窈窕,娘娘呵,也只合佯裝不曉,直恁破工夫多計較!不是奴婢擅敢多口,如今滿朝臣宰,誰沒有個大妻小妾,何況九重,容不得這宵!


北四門子呀,這非是衾裯不許他人抱,道的咱量似斗筲!只怪他明來夜去裝圈套,故將人瞞的牢。萬歲爺瞞着娘娘,也不過怕娘娘着惱,非有他意。把似怕我焦,則休將彼邀。卻怎的劣雲頭只思別岫飄。將他假做拋,暗又招,轉關兒心腸難料。


作掩淚坐科老旦上清早起來,不見了娘娘,一定在這翠閤中,不免進去咱。作進見旦科呀,娘娘呵,


南鮑老催為何淚拋,無言獨坐神暗消?問丑科高公公,是誰觸着他情性嬌?丑低科不要說起。作暗出鈿、舄與老旦看科只為見了這兩件東西,故此發惱。老旦笑,低問科如今那人呢?早已去了。老旦萬歲爺呢?出去御朝了。永新姐,你來得甚好,可勸娘娘回宮去罷。老旦曉得了。回向旦科娘娘,你慢將眉黛顰,啼痕滲,芳心惱。晨餐未進過清早,怎自將千金玉體輕傷了?請回宮去尋歡笑。


駕到。旦起立科生上『媚處嬌何限,情深妒亦真。且將個中意,慰取眼前人。』寡人圖得半夜歡娛,反受十分煩惱。欲待呵叱他一番,又恐他反道我偏愛梅妃,只索忍耐些罷。高力士,楊娘娘在那裏?還在閤中。老旦、丑暗下生作見旦,旦背立不語掩泣科呀,妃子,為何掩面不語?旦不應科,生笑科妃子休要煩惱,朕和你到華萼樓上看花去。


北水仙子問、問、問、問華萼嬌,怕、怕、怕、怕不似樓東花更好。有、有、有、有梅枝兒曾占先春,又、又、又、又何用綠楊牽繞。寡人一點真心,難道妃子還不曉得!請、請、請、請真心向故交,免、免、免、免人怨為妾情薄。跪科妾有下情,望陛下俯聽。生扶科妃子有話,可起來說。旦泣科妾自知無狀,謬竊寵恩。若不早自引退,誠恐謠諑日加,禍生不測,有累君德鮮終,益增罪戾。今幸天眷猶存,望賜斥放。陛下善視他人,勿以妾為念也。泣拜科拜、拜、拜、拜辭了往日君恩天樣高。出釵、盒科這釵、盒是陛下定情時所賜,今日將來交還陛下。把、把、把、把深情密意從頭繳。這是怎麽說?省、省、省、省可自承舊賜福難消。


旦悲咽,生扶起科妃子何出此言,朕和你兩人呵,


南雙聲子情雙好,情雙好,縱百歲猶嫌少。怎說到,怎說到,平白地分開了。總朕錯,總朕錯,請莫惱,請莫惱。笑覷旦科見了你這顰眉淚眼,越樣生嬌。


妃子可將釵、盒依舊收好。既是不耐看花,朕和你到西宮閒話去。陛下誠不棄妾,妾復何言。袖釵、盒,福生科


北尾煞領取釵盒再收好,度芙蓉帳煖今宵,重把那定情時心事表。


生攜旦並下丑復上萬歲爺同娘娘進宮去了。喒如今且把這翠鈿、鳳舄,送還梅娘娘去。


柳色參差映翠樓,司馬札
君王玉輦正淹留。錢起
豈知妃后多嬌妒,段成式
惱亂東風卒未休。羅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