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醉鄉記/第二十七齣
第二十七齣 深情蟲解語
奴星上東鄰有美人,東君情所傾。一望不可得,山莊聊遣情。好笑我東君自醉鄉回來,毛家四位朋友也不聚聚,子墨卿老爺也不望望,便走到東牆角頭蹲着,左一張,右一張,不想那焉小姐偶然走出,被他張着了。一時馬看井水,空自嚥唾,自覺有些不耐煩,分付收拾行李,山莊消遣。今朝日未下山,便喫了晚飯,遣俺別室燒茶侍候。東人,東人,似着你這般情癡,敢怕要病也?不免且去煎茶等候着。下
北點絳唇生紗衣執扇上水繞雲遮,竹籬茅舍,啼山鷓,風景幽絕,蒼翠難描寫。
懷我意中人,相盼何意親。思鄉愁欲病,聊向郊原春。烏有生醉鄉方回,東牆幸遇。偶爾一窺,不致投梭之怒;默然千想,難圖解佩之緣。情思離迷,心神蕩漾,因此暫來村舍,聊遣閒情。想此煩暑之炎,庶籍溪山之冷。早已陽精西泊,皓魄東懸,蟬噪涼柯,蚊吟叢草,山亭夜色,真覺倍有趣味也。扮桃娘淺紅衣、李姐白衣、石醋醋深紅衣,各簪花上桃妾顏紅於桃,李妾色有如李。石我心良匪石,醋醋聊爾擬。桃妾桃六娘是也。李妾李四娘是也。石妾石醋醋是也。聞得烏有先生來此,月白風清,姊妹聊與一談,以親文雅。見生介郎君,萬福了!生女娘輩少禮。女娘何來?桃妾輩莊鄰之女。妾姓桃,行六,人稱六娘。這是李四娘,他名石醋醋。聞郎君儒雅風流,敢攀清話耳。
寄生草問妾輩村莊在,笑奴容塵土奢。桃俺朱顏不放溪流瀉,李俺穠華不讓梨花夜,石俺紅裙不討狂風赦。任鶯捐燕剪幾多春,卻蜂媒蝶使無虛月。
生如此炎暑,正爾無聊,幸惠幽居,敢忘淑德。
二歎自小風流大,更年來情性奢。熱腸一片難陶瀉,癡心一段忘昏夜,顛狂一種誰憐赦?喜炎天相與降雲霞,便良宵好共談風月。
桃呀,細腰郎君輩來了,男女每不便,我每去也。共下扮威污蠖白領青衣、和且耶油綠衣、細腰郎金黃衣上威失勢且泥蟠,和得時還鷹揚。細探花良獨瘁,辛苦為誰忙?見生介烏有先生請了!良夜縱無侶,何乃與桃娘輩談乎?此輩一時嬌麗,終香消粉謝耳。生承教了。諸君何來?敢請里居姓氏。威僕姓威,賤名污蠖。和僕姓和,賤名且耶。細僕之腰細,號細腰郎君。與威、和兩兄密邇幽居,皆君之近鄰也。生威君之姓,氏族未聞。威先生不知,污蠖之姓,出自齊威王耳。生和君之諱且耶者,何也?和僕乞食渾家門,曾為歐陽公作賦相誚。且耶者,苟且自安,聊以解嘲云爾。
三威僕諱威污蠖,和余名和且耶,細細腰郎沈約前身借。威俺隨時伸屈甘迂拙,和俺望門投止非餔啜,細卻憐咱辛苦為誰甜,合共君家談笑皆文業。
四生夜已將闌矣,君來何幸耶!指細介十圍腰扎卿難借,指威雲龍人物名何拙,指和朵頤一似長餐啜。他時憶我願重來,今番相會知前業。
和此地相近,有玄陰池在邇,梵僧百餘人,祝讚其中。僕三人敝居亦爾相屆,便桃家女伴正側於旁,先生肯一遊乎?呀,卻早梵僧輩來也!余等且退。共下扮梵僧三四人,各花衣跳躍上蜂目花衣繡,群喧青草池。一種天機在,為僧正復宜。見生介郎君與青蠅輩談久了,獨棄貧僧師弟乎?生和尚禪風,正余所慕,豈其敢棄?僧先生既爾不棄,如此炎蒸,獨居山舍,驕陽逼於上,濕氣淫於下,恐疾病之將作也。小菴有玄陰池,可以滌煩解暑,先生肯試與貧僧一浴乎?生有此清流,便當濯體,敬從師往,聊解我煩。僧如此,隨俺來便了。
五久躍溪山側,時吟綠柳斜。玄陰池一道寒泉咽,師徒每浴罷冰霜冽,請先生暫此舒煩熱。共躍下,浴介試咱聽幾部梵音奇,好同卿共結池塘社。
先生可解衣同浴,共此清冷。生脫衣下,浴介俺便當裸體相從,只不免露卻師等面目矣。眾笑介先生休得取笑。
六生笑淬波紋縐,狂凌荇帶斜。浴乎沂點也春風咽,五六人共枕清流冽,眾僧作蛙聲諠介詠而歸一洗塵凡熱。問山僧何復似蛙鳴?敢先生結了個蝦蟆社?
眾僧笑介罷了,說出本相來了。共跳下生驚介呀,怎的眾和尚霎時不見了?唯見群蛙諠於池中,大蚓蟠於樹側,細腰蜂子往來桃李之旁,赤頭蒼蠅飛過榴花之下。想桃娘、李姐,即此花木之妖;污蠖、且耶,盡屬昆蟲之怪。靜夜多祟,空山無人,不覺冷噤欲殭,寒毛盡乍。奴星那裡?快來!快來!奴上僕已煎茶倦,東還高興餘。相公,我痔瘡發了,幹不得那勾當,叫我作甚?生奴星,我適纔見無數花木之妖,昆蟲之怪,又是妖蛙數枚,化作梵僧,誘我至此洗澡,忽來不見,令我心驚,多半將發寒疾也。
賺尾暑氣較涼些,夜靜空山歇,何處的草木昆蟲作孽?一個個會語能言將人款接。可正是獨足妖邪,白頸蚓抵過龍蛇,赤頭蠅會的咨嗟,那善鳴長股是僧伽,雜鵂鶹鬼車,賽守宮毒蠍,敢做了老莊周一枕夢蝴蝶?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