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醉菩提/第十六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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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齣 遇溜


倒拖船丑上今年生意真不濟,真不濟,日用三餐活淘氣。老頭坐食不客氣,沒來萬擔多干係。柴米缺,要肉食,叫我王溜兒沒主意。


自家叫做王阿溜,處處聞名油炒豆。小時作少串街坊,大來嫖賭剔不透,弄得來手頭漸漸窮,一日三餐常不勾。欠些生意沒得做,餓得面皮盡黃瘦。要尋生活沒本錢。還撞我的爺爺,一日無錢便眉皺。日夕飯錢少不得,夜夜黃湯呷個透。若有半點不如意,不是罵,便是咒。思量左右無擺布,不如跳下錢塘江裡走。我王阿溜,兩日沒生意,老頭兒在屋裡無飯喫。吾見做戲的洪山谷口朱義,殺兒奉親,我沒個老婆兒子,如今無計可施。聞得江頭客商來往,不免到那裡去,尋得些生活,也未可知。行介


香柳娘苦年來命乖,苦年來命乖。生涯不遂,桂薪玉粒真無計。奈高堂病中,奈高堂病中,藥石已全無,粥湯又誰濟。要求人無地,要求人無地。若得否極泰來,一家歡喜。

前腔生上笑人間萬物,笑人間萬物,無常定理。死生成敗何驚悸。我道濟為毛太尉棄世,被我在定中奪命回生。聖上太后,皆來慰問。那知我在這陰司地府,費了許多唇舌。他們留我在府中,我也奈不得這些煩擾,且去閒步一回。十分不耐煩,十分不耐煩,糜鹿怎留羈。這繁華不堪費,且出門閒步,且出門閒步,到處遊行,盡堪隨意。


丑上呀,那邊來的是濟顛僧,原來不顛了。顛師父,你那裡去?小哥,你那裡認得我?我在飛來峰,同你翻觔斗頑耍的。是了,怪道有些面善,我記得你買酒請我的。你要喫酒,我店裡提一壺酒請你,你可記得?我那時雖瘋,卻還記得。且喜你的病好,我的病越重了。好端端有甚麼病?我是個實病,憑你好郎中,醫不好的。呀,你且說來,醫得好亦未可知。我是肚裡餓的病。何不做飯喫?因為無錢呀。怎麼不去尋些活計?不瞞你說,做生意沒本錢,老頭兒還在屋裡要飯喫,不如錢塘一跳倒乾淨。後生家說這些沒志氣的話。你今日有緣遇我,只是沒甚麼東西贈你,怎麼處。咦,和尚頭上,跳出一個蝨子來了。呀,與我輕輕的取下來。好一個大蝨,把我做了點心罷。使不得,拿來。放介這是我的舍利子,你的恩人。怎麼是我的恩人?你且聽者。蝨兒、蝨兒,成你功行,還你超生。用力,用力,頃刻幻形。快去東方,做了王彥章將軍。速去,速去。吹氣介一口氣吹到那裡去了?縱然一口氣吹去,只在長松茂草間。溜哥,快到萬松嶺南方,有五百頭寶鈔,你去取來。真不要騙我。出家人不打誑語。如此,我真個去了。一心忙似箭,雙腳走如飛。丑下看他好不喜也。我憐他一段苦情,成我這段因緣。這蟲兒又有出頭日子了。凡事勸人休碌碌,舉頭三尺有神明。


前腔丑上過長橋萬松,過長橋萬松,敢辭勞瘁,心忙步急難延滯。我承顛師父指點,教我萬松嶺南方,取五百頭寶鈔。快活,快活。我如今有了五百頭寶鈔,不浪費了。算柴錢米錢,算柴錢米錢,不向賭場趨,經營自得利。迤邐行來,已是萬松嶺。不知五百頭銅錢,放在那一處?向林中詳細,向林中詳細。五百頭銅錢,非同小可。老大一堆,還怕扛他不起。


來到了,這是骨殖墳。咳,銅錢不見,倒是一堆銀子。啐,是堆紙錠。呀,棺材裡伸出一隻手來,死了也是要的。我溜兒被這顛和尚哄了。


前腔這荒坡義塚,這荒坡義塚,有何財利,五百頭寶鈔何由至。或者在那堆塚裡。看介呸,晦氣,喫了一嚇。好一條赤練蛇,好怕人也。似錦文赤練,似錦文赤練。咳,那裡促織叫?聲音不低微,雄風甚威厲。待我聽聽看,在那裡叫。咳,在蛇頭上叫。聞得蛇頭上的促織是將軍。五百頭沒處尋,捉他回去,亦是好的。怎樣捉法?呀,不免尋塊石頭,打了這條蛇去,再捉促織兒罷。執石打介呀,這促織兒跳下來,不知那裡去了。細尋來那裡,細尋來那裡。在這裡了好個促織兒,真個十相九足。看紅牙蟒衣,銀頭金背。


五百頭寶鈔,是和尚哄我。聞得晃張三,耍李四替人收買促織兒,不免尋他去。只可恨那和尚哄我一跑,氣他不過。啐!


本是顛和尚,如何認作真。
何來五百頭,哄我困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