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表忠記(丁耀亢)/第二十一齣
第二十一齣 修本仙呂入雙調江陽韻
緱山月生冠帶上東武魯諸邦,政簡棠陰廣。皇恩頻簡在,又使丹心壯。
我楊椒山,因為諫沮馬市,謫貶狄道縣典史。不料聖恩眷注,起用諸城知縣。到官兩月,又陞南京戶部主事,如此之速,正苦瞻天無路。誰料未到南都,又陞北京兵部武選司員外。似此殊恩,一月而受三遷之榮,如不舍身為國,豈不抱愧。連日欲圖一疏稿,到京即上。不知向來京報,朝政如何?一言未盡,夫人早到。
山查子旦冠服上朝野頌直名,中外傳清望。帝眷喜三遷,又恐添勞攘。
見介相公萬福。生夫人到來,我想下官自諫馬市,為仇鸞所害,幾至萬死。聖上貶為典史,一旦起用,不消數月,陞為兵部員外之職。這一番知遇,古今絕少。如不上疏陳言,何以報國,俺在此要修一本,夫人以為何如?
江頭金桂自嘆遭逢不偶,平生忠義腸。只為仇鸞馬市,補牘牽裳,致投荒邊戍傍。豈料得義感穹蒼,超擢天上。俺道俺是忠臣為國,盡力封疆,纔重三遷回廟廊。俺要捐生報主,又長風排浪,報君王。容容碌碌羞千古,烈烈轟轟做一場。
旦你赤心報國,固是忠臣好事,從來識時務者呼為俊傑。你當初參仇鸞一人,被他謀害,幾至性命不保。今日仇鸞雖然敗事,嚴嵩父子尚存。他今固寵耑權,滿朝誰不懼怕。你忠言不納,反遭毒手了。相公呵,
前腔旦你要從容三省,還將身命防。他那裡群奸狐鼠,當道豺狼。念孤忠愁暗傷,縱有效死龍逢,徒勞身喪。相公你讀書萬卷,豈不知聖人云:用之則行,舍之則藏。又說是暴虎馮河,吾不與也。若論今日做官呵,只好浮沉趨避,審慮周詳。枉多言遭禍殃,就辭官返里,又茅廬無恙,善行藏。石田尚有牛衣在,宦海休隨蝶夢狂。
相公,這也隨你。我做妻子的,不得不勸。正是捉虎須防山路險,釣鰲常怕海濤深。生呀,還是夫妻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旦下。生弔場夫人去了,我想大丈夫舉事,豈可謀之婦人。他這些言語,分明勸我學那樣士大夫,以身家為主,不顧這國家大事,那朝廷要此何用!說我不係言官,不該直言取禍。這等要我楊椒山何用!今當夜靜,正好秉燭修本。夫人說嚴嵩父子專權,分明是指我一個好題目了,就此下筆。
南呂太師引生寫本介細推詳寫不出姦臣樣。鬼暗上遮燈介心中怒氣張,為甚麼風沙飄蕩。忽然燈又昏了,似有人影往來,忽然間火暗燈光,生又寫鬼哭介莫不是邪神魍魎。或者是嚴嵩精魂來此哀告也未可知。縱然恁哀千狀,誰能擋筆陣鋒鋩。我楊椒山就以直言取禍,難道那嚴嵩父子還容他在位不成!定教他李斯夷族趙高亡。
生叱鬼拍案鬼下。扮楊氏宗魂冠帶上燈下立介
前腔生呀,這是幽冥誰劣相,您怕俺封章太長。鬼泣介怎當我霜毫刀嚮,何勞你在此恓惶。我理會的了,你也不是鬼,想是俺精忠垂像,俺這裡閣着筆從頭想。生又寫鬼吹燈下失本生覓介紛紛的鬼哭神慌,俺這本呵,是魯陽戈日轉回陽。
夫人快點燈來!旦素衣執燭上自不整衣毛,何須夜夜號。相公夜將四鼓,只管在此苦惱怎的?生夫人,有一件奇事。適間寫本未完,見一鬼哭遮燈,又有冥官在傍吹燈而下。想嚴嵩數盡,我此本為鬼神所助了。生得本旦奪本哭介
紅芍藥惹禍自招災,平生引魔陣。嚇的我撲簌簌淚盈眶,娘兒死生誰傍。算來算來,此禍有天大殃,當頭砲風波翻掌。我今拚死不許你聲揚,怕做了癩狗不還鄉。
生奪本旦哭下氣死我也。
尾聲生我明朝碎首向金街撞,夫人夫人休把我屍骸埋葬。只當做哭長城范杞郎。下
評:此齣舊本關目生動,故至今梨園頻演。就其舊而略新之,如光弼入子儀軍,壁壘不移,旌旗變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