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萬里圓/第十三齣
第十三齣
憶秦娥引旦嗟薄命，煢煢母子形孤影。
白
自君之出矣，妾亦到雞林。
君行萬里路，妾懷萬里心。
妾身吳氏。自夫主于舊年臘月朔日出門往雲南尋取公婆，倏忽已是元宵了。臘底春初，嚴寒雨雪，未知路上怎生行走，甚為懸念。我母子二人在家，生計蕭條，饘粥不給。虧得大小女向適殷門，頗知孝道，不時周急，幸不凍餒。今日聞說回家，不知果否？付內白小姐請下轎！
引貼上，付老嫗提籃、外負米隨上爹行遠赴天南境，娘親冷落愁相勝。
付小姐，間向是哉！親娘，小姐居來哉！貼母親萬福！付親娘，是我，勿話哉！旦罷了！付阿呀，老老介！老老，走上來！外上來了！付啐，改把米啥個重了，落子後頭去。外重得緊，那裡走得上！付牢你個叨，放子，見子親娘嚇！外嚇！揖。旦罷了！付介沒罷哉！親娘，叉袋裡是三二斗白米來哈，送來親娘煮粥喫個。籃裡是兩個油堆圓子，送來官人喫個。老老，拿子進來！旦又勞你費心！外來幫一幫。付舍個重了介？外吼下。付親娘，我裡個老老竟無用哉。拿子改把米，路上歇子幾遭，只管吼拉吼個哉！旦老人家了。付難間百樣事體才要吼個哉呢！外上米是放好了。付介沒你說聲先居去罷！外嚇！旦罷了！付罷哉，居去罷！外我先回去了。付扯老老走來，我替你說：小姐答我來裡隔裡還要住兩日來，屋裡小心介點。外這個自然。付我替你說：廚裡向有一碗腌魚骨頭來丟，放好子，勿要不拉貓喫子去嚇！外曉得了。付走轉來！我還有要緊說話替你說來，橫是是介亂奔！外還有什麼說話？付後門頭一個馬桶掇子進去。外又沒有什麼正經話，只管教我走來走去，有這許多牢牢叨叨！氣下。付老殺千刀，動勿動就是介苦恨窮哉！親娘，對門張家嬸嬸丟個壽郎，再無個樣有趣個哉，帶個廿個菜心餅來裡，不來裡喫。我去去就來。旦就來嚇！付曉得哉，就來個。下。貼母親，兄弟那裡去了？旦學堂中講書。貼爹爹可曾有信回來？旦沒有。貼這樣冷天，更兼大雪，不知路上怎生行走？旦兒嚇，想你爹爹在路上呵！
金絡索金梧桐堅冰凍遠汀，積雪堆荒徑，水宿山行，儘是淒涼景。音書沒半星。貼東甌令嘆孤身，浪逐浮雲萬里征。天邊隻雁迷孤影，針線箱大海飄流一葉萍。解三酲合邀天倖，但願無災無禍到青蛉，催拍載雙親離卻兵爭，早得歸鄉井。
淨拿傘、手內算盤，丑弦子、瞎子，上鬼谷先天數，子平算五星。算命可直斷，鐵口不容情。付先曲內暗上噲，你丟阿是算命個？淨正是。付住丟，等我進去問聲親娘介！親娘，外頭有兩個算命個，阿要算算命？旦兩日夢寐不寧，正要算算相公的命。貼你去喚他進來。付曉得哉！先生來，我裡要算命了。淨要算命的？老親娘，可有甚狗的？付無得個。淨有甚子高低，說聲。付等我攙你進去便罷。扶進門。付門檻來裡，跨一跨。淨怒狀說聲舍？付跨呢。丑亂搠，淨跨、踏付腳、鬼臉。付啐，親娘、小姐來丟，勿要亂搠！丑親娘，勿話哉。旦坐了。付坐子，細細裡介算。淨、丑坐介，摸、諢。旦你姓什麼？付親娘問你丟姓舍？淨我叫胡老實。付個一匄介？丑我叫女神仙。笑。淨一排一算，就是親眼見的一般。丑句句不差的。旦要多少一命？付要幾哈一命？淨五分半一命。付五分沒竟是五分哉，亦是舍個半分？淨不是，五分是算命錢，半分是排命錢，不在裡頭的。付個纔是你丟個例頭。淨那個起的例頭？這是上塘街上起的例頭。付渴氣！旦就是五分半罷。丑親娘，銀子要好個呢。付及會做身分匄哉。丑老子，替他算命罷。淨算罷了。請說貴造來。旦四十二歲，十二月十五日卯時生。淨四十二歲，十二月十五卯時生。是男命？是女命？旦是男命。淨阿呀，好命嚇！聽講：辛亥年、己亥月、戊寅日、乙卯時，此命生來干支旺。父母雙全，才準這個卯時。父母不全，就不準這個卯時了。旦雙全的。淨這個就準了。聽講：此命生來干支旺，祖基薄薄有相遺。父母俱存無弟兄，妻宮到老白頭隨。男一雙來女兩個，少年伶俐讀詩書。早歲遊庠多榮耀，晚年金榜掛名時。好命！看起這個命來，倒可讀得書，進得學。旦進個學了。淨進個學了？旦正是。淨㕶！親娘，莫怪我說，雖然進過學，這功名介見得遲的。旦遲中無失麼？淨遲中無失。待我看他幾歲上行運的。算嚇，四歲上行運的。十四、廿四，南方及好。卅四歲交了乙未運，官旺復交官運，官多作煞，便為煞重身輕，這幾年上就不好動頭了。旦怎麼樣不好？淨他舊年進了幾個不好的星辰。旦應。淨哪，有個官符星、白虎星、披頭散髮星，還有個馹馬星。要見些官非口舌呢！旦應見過了。淨這就不妨事了。只是還有個馹馬星在裡頭，該出去走走纔好。若坐在家裡，那不甚好個呢！旦出外去了。淨不在家裡？這個倒還好。好，虧這幾個好星在裡頭。旦那幾個？淨有個天德、月德、紫微、龍德這幾個好星辰。這幾個好星辰當頭坐着，逢凶化吉，遇難呈祥。父母面上倒沒甚子相剋。旦妻宮呢？淨妻宮小幾年便好。旦小五年。淨這個不妨事了。妻宮到老，子息有兩個，只是得得遲些。壽元倒也多，有七十二歲。過了七十二歲再算罷。排命！付小姐，直頭來丟套口氣。丑彈親娘聽講：辛亥年來己亥月，戊寅日主卯時生。老子，幾歲行運的？淨四歲行運。丑幾歲嚇？淨怒四歲上行運，只管問！丑嘆氣、兩邊鬼臉。丑有話好好的講，只管動不動亂嚷！又彈唱此命生來干支旺，祖基薄薄有相遺。父母俱全無兄弟，妻宮到老白頭垂。男一雙，女一個，少年伶俐讀書人。官非口舌年年有，日主名為犯歲君。馹馬官府俱臨限，病符白虎命中存。正月、二月無方事，三月、四月有災臨。過了五月並六月，秋冬安穩笑欣欣。老親娘嚇，我是不會奉承個呢。命金重重來相謝，要五分五釐雪花銀。付親娘，阿要也算算？旦不要了。稱銀子與他。我每先進去罷。同貼下。淨再說命來。付勿要算哉。淨敢是算得不好麼？付直頭便是介。淨拿命錢來！付是，我稱個，五分半，重介二三釐哈。淨銀子稱準的。付重二三釐，只管說！淨待我看看舍。作咬介阿呀，阿呀！老親娘，這銀子只好六七成嚇！付細絲銀子，舍個？淨求換些。丑老子，待我來聞一聞看。淨那亨！與丑鼻邊哄介。丑老子，這銀子不上七成，只好六成銀嚇！付細絲銀子，舍七成、六成？直頭來丟瞎猜。淨甚子瞎猜？有得換罷，什麼瞎猜？付無得換個。出去，要關門哉了。淨怒。付前門是大兵過了，去勿得，打後門龍堂裡抄子出去罷！淨怎的嚇？老親娘，笑要抄龍堂嚇？付啐！我說打後門龍堂裡出去罷，舍個抄龍堂？淨嚇！我只道要抄龍堂。付啐，是你丟勿是算命，直頭是來丟套口氣呢！淨甚子套口氣？嚇，五分半銀子算了一天，還說套口氣！付男先生，橫是牢黃牢氣個，後門哉。左場角。淨出去罷！付坐坐去呢。淨做生意？坐坐。付是，我也要算一命了。淨方纔在裡邊為甚子不算？付方纔親娘、小姐來丟，勿好意思了。淨嚇，原來是他家裡嫂子。請說命來！付慢來，是我先交錢後算命個。淨這就好了。付也要說過子，我要討點便宜個哉呢。淨讓些罷了。付我荷包裡還有雪白個兩個銅錢來裡，算子一命如何？淨兩個錢算命？兩個錢只好算狗命！付怒推淨，淨掤丑腳、鬼臉。付啐，瞎烏龜！好意作成你，勿肯算就罷哉，舍個狗命？罵諢下、關門。淨喊怎樣不是狗命？兩個錢不是狗命？你會罵，我不會罵的？那個是給你罵的？丑老子，為甚子這樣亂嚷？淨你不聽見，他家的嫂子說拿了兩個錢要算命，我說兩個錢只好算狗命，他就把我亂推亂嚷。那個給你罵的？你會罵我不會罵麼？丑老子，我每方纔在街上走了半天，再沒有人叫我每算命，虧了這個嫂子叫我每進去，賺了他五分半銀子，就替他算算也罷了。淨那個不替他算？他拿了兩個錢要算命！丑老子，就是兩個錢，拿回去買豆腐小菜也是好的。淨動不動豆腐小菜，房錢飯錢那個出？丑你不替他算，我替他算！喂，嫂子轉來！嫂子轉來！我替你算。淨𠲔，臭騷姆！兩個錢替人家算命，做好人，我做惡人！他是女人，是男人入得你快活！丑拉牢的！有話好好的講，動不動這樣亂嚷亂罵！拉牢的！害傷寒的！淨那個害傷寒？丑你害傷寒！淨我害傷寒？你害傷寒！丑你害傷寒！淨跌足、恨恨死我了！回來股拐多敲折你的，你這騷姆！諢罵下。丑哭我說個什麼？動不動就是這樣亂罵亂嚷！惱了我的性子，就抓你一把，就咬你一口！揩淚、想量、笑阿呀，老子，不要埋怨了，大家出去做生意。走罷，老子！走罷，老子！摸左老的，做生意去！摸右老的，做生意去！摸兩邊、急阿呀，不好了，他竟跑掉了！老子！老子！阿呀，我的好老的嚇！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