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芙蓉城記/第七齣
第七齣 判事
小生巾服上
西江引前小生自負才名無兩，徧求佳麗成雙。為貪北阮坦東牀，做下風流罪障。
下官李益是也。家本隴西，只因旅寓京師，曾贅霍王之女。果然是絕世佳人，下官也十分足意。不料家中又結婚盧氏，下官只得背盟割愛，以致那小玉飲痛歸泉：這都是下官罪過了！如今她證了仙班，選在芙蓉城內，不知怎的，將這一案奏聞上帝。那上帝就着芙蓉城主，按律處分。原來芙蓉城主，乃宋朝石曼卿。他是個文士，自然也替我遮蓋些兒。一路行來，聞得元微之為那鶯鶯的事，也發在芙蓉城定罪，不免等他同去則個。外巾服上
西江引後外記得紅兒箋上，半開朱戶西廂。自慚薄倖負崔娘，來聽仙官發放。
下官元稹是也。只為當初與那崔鶯鶯密約私通，後來別偕伉儷，這也罷了；又作一篇甚麼《會真詩記》，傳示同人，表白其事。以此那鶯鶯小姐恨入骨髓，就作了芙蓉仙子，也還放不過下官，弄得那天上也曉得了。如今現發在芙蓉城內，要問我一個輕薄罪名兒。沒奈何，只得前去走一遭也。見介呀！君虞兄，為甚在此？小生白老兄只問自己便了！還一件，這裡到芙蓉城不遠，我們投到，要帶審的，不知那老石，怎樣審法兒？外他會吟詩，一定要依詩判罪，只怕要都罰做道士。小生怎見得？外那詩上說的，「道是無情卻有情」！小生依小弟說，此去還有酒[喫吃(吃)]哩。外這卻未必。小生你不聞那詩上說麼，「醉殺長安輕薄兒」？二人大笑介。虛下。生幞頭袍服，小旦、老旦扮二仙女艷妝隨上
北點絳唇生唱花月侯王，煙霞君長，專司掌惜玉憐香，笑介有抹不殺的前生賬。
白今日則為那李、元二人，上帝着俺審判。俺想那李君虞、元微之本是一對才子，也不好十分難為他。無奈那崔鶯鶯、霍小玉，又是他兩個對頭，卻又放鬆不得—這到也費手。作躊躇介待臨時我自有道理。女侍們，那兩個可曾取到麼？旦俱在門外伺候。生叫他進來。旦請進。小生、外進見，跪介生起來。小生、外起立兩旁介
混江龍生才名素仰，果然風態並飄揚。難怪他纔騎鸞鳳，又別引鴛鴦。似這等坦腹羲之佳子弟，怎學那白頭蕭衍薄心腸？則見他步趨恭謹，禮數端莊，垂腰案下，拱手邊旁。帶羞慚顏非酒赤，難分說啞[喫吃(吃)]連黃。
前腔又不是對策諸生來鎖院，俺到作提刑老吏坐公堂。非是我倚仙官憑愚護短，怎奈你為前輩把義負恩忘！白你與那霍、崔兩家事情，俺這裡都是明白的。到不知你二位，心下也自已明白麼？他一個兒連城字小，一個兒百囀名雙，一個兒金枝嫡派，一個兒是瓜葛同行。你呵，一個兒贅朱門吹簫跨鳳，一個兒倚僧寺鼓瑟求凰，一個兒烏絲闌寫出山盟海誓，一個兒明月夜圖作地久天長。誰想你，娶盧家羞見的可憐人全虧豪客，拋崔氏翻撰成《會真記》假託顛張。聽的她怯生生千回百折倚空牀，則為你病綿綿韶顏稚齒歸泉壤。說到此呵—
前腔俺只愁無知的青天亦老，都則為薄命的紅粉堪傷。小生、外跪介。白晚生輩知罪了！生你也知罪麼？女侍們，可取紙筆付他，寫一供狀上來。小生、外起立介。案前另放一小案，女侍取紙筆硯付二生，二生朝上立寫供狀介。生笑介只合草賦題詩對碧窗，為甚的寫供單作一行，喜的似仙家刀筆不尋常。斑管兒猶帶着淚痕香，赫蹄呵也只是濤箋樣。二生作停筆私語介。生俱要據實供來！有甚麼經和史附耳商？只把這是和非從頭講。便主司易哄你詞堪賞，可也怕內人難服這話偏長。
女侍白供狀呈上。生看介
天下樂則把這一紙爰書細看詳，淒也麼惶。似這等無良，到此應難自掩藏。小生、外白。向生打恭介總求仙主開恩。生只見他曲躬躬乞懺除，急孜孜求赦放。笑介哪比得狠閻羅，你這等慌。生提筆作判，女侍磨墨鋪紙，生判介
那吒令俺待要吹刀鋒劍鋩，惜詞場賦場，喚窮奇伯疆，居仙鄉帝鄉。笑介也罷，這等發付他，也夠他受用了。罰空門半妝，是魔王法王。二生作驚訝介。生非是俺私將約束更，也只為代把絲綸降，少不得階墀下側耳聽宣揚。
生付判與女侍介女侍可宣與他們聽者。女侍宣讀，二生跪聽介旦白李、元二人聽者，芙蓉仙主判曰：曹姬先逝，奉倩猶與偕亡；卓女私奔，相如不聞別娶。紅顏難再，白首何嫌？今有李益、元稹，面熱腸寒，才高行短。愧爾同時文士，因悖理轉作負心；負她傾國佳人，以恩山難填恨海。宜加重典，姑念虛名：李益仍列鬚眉，鳩盤作偶；元稹可被緇衲，頑石為徒。合居空寂之門，觕了風魔之債。爾其如律，叩頭謝恩。二生作不服諢科介
鵲踏枝生唱這罪名兒是自取將，你秀才們休要恁戇。小生、外叫白霍小姐、鶯鶯小姐，救人那！生笑唱並不曾肉破皮傷，為甚的求伸教枉？外白我是離不得女色的，怎麼出得家？生笑唱你這呆子，那山中有幾個真和尚？小生白醜婦人要她何用？生笑唱便醜妻呵也勝空房。
小生、外白晚生輩罪不至此。見貼、旦上，喜介好了，二位小姐來了！旦扮小玉、貼扮鶯鶯同上
寄生草旦唱誰喚元才子，貼唱休誇李十郎。原來這個負心的在此！旦對小生介你為着鬱金少婦多情況，貼對外介你戀着鏡湖春色閑遊蕩，合唱直見着芙蓉仙主纔供狀。二生白求二位小姐份上，改了供罷！旦、貼笑唱便容情免把舊供翻，則問你有何顏還囑我把私書上？並下
么篇生唱完玉先歸國，啼鶯過別牆。笑指二生介則笑你無聊漫把渾家仗，迴指介她無緣怎把你冤家放？指女侍介便是她無仇也不分伊家強。白女侍，速取袈裟僧帽，喚那鳩盤茶出來，以便發落。料不是鳩盤婦羞怯故遮藏，試問那水田衣裁剪多停當。
小旦捧僧衣帽上。丑扮鳩盤茶作奇醜形狀笑上
賺煞尾魔女出仙鄉，騷客為禪將。老旦替外換僧衣帽介。白你不須煩惱，若像得那秘演禪師，也會成佛哩！丑靠小生身邊，小生怕介。生笑介看一對因緣業障。元生呵，你甘守着寶座莊嚴菩薩相，李生呵，這冤親便是舊日紅妝。二生長嘆莫愁傷，可曉得苦樂循環從不爽。起介俺就此回覆帝旨也。到天庭回向，管天公快暢，纔顯得芙蓉館把筆會平章。女侍隨下
外對小生介。外白君虞兄請了，我往普救寺中去也。
外蕭寺為僧不姓張，小生在家爭似出家強。
丑休言鬼裡無鹽女，仔怕還是人間喫醋王。丑摟小生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