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翡翠園/第八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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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齣


字字雙副上終日閒遊不着家,無籍。賭錢喫酒養嬌娃,移借。年來穿破沒騰挪,叫化。偶然想出一生涯,笑話。


自家非別,江湖上第一個無籍子弟脫空祖師的便是。從幼不守本分,半生只靠油花,每事出尖闖禍,拳頭腳尖,足足裝子千把。混堂裡討盡子臭厭,賭場裡喫盡子醬瓜。四勿搭八,要捱拉茶館坐坐;無星搭殺,常踱來酒店裡㚳㚳。喫別人個嫌好道歉,自家屋裡卵筋也沒得牙牙。朋友個衣裳,借來當盡;家主婆頭面,只算丟落。目今處處穿破,只好伸子手叫兩聲相公老爹。天幸撞見子一個脫空師父,傳授子弟一行騙男兒個生涯。只消一味麻藥,跟子我走好像啞巴;雖然犯點條款;其實比子走洋更覺奢遮。閒話少說,兩日甚是清淡,今朝偶然遇見子做兩腳中人個白日鬼說道,有個上京官府,要討一個會寫字的學生子,若是看得中意,就是一頭二百兩銀子肯出個,叫我囉裡促搭一個。我想個賬生意,若做得着,倒有點攛拉哈。此際天氣早來,且到城外冷靜所在踱介踱,法物是帶裡身邊哉。天無絕人之路,或者該死個畜生撞個把得來,亦未可知。有理個,就去就去。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二生上走嚇!


錦纏道把天呼,甚來由,顛連道途。兩地累妻孥,盼家鄉,層層雲樹模糊。生白我兒,且在廟中坐一坐,俟喘息稍定再走。小生爹爹,就在這地上權坐一坐罷。我的兒,我與你雖蒙王大哥釋放,只是你母親在家,終非了局。二來又未免貽累公差。我兩日心如芒刺,甚覺不安,如何是好?小生爹爹,母親在家,幸有趙家母女照顧。就是王大哥,當圖後報便了。還有一節,匆匆出門,不曾措置盤費,前途杳渺,我與你如何度日?待思量,越國過都,怎禁得囊盡全無。小生白爹爹,孩兒身上還有舊衣一件,且拿去賣幾文錢鈔,將就用度幾日。若不然,淪落在泥塗,誰索把分文資助?生白沒奈何,只得依着你,待我將此舊衣到市中變賣,你只在廟中等着,不要走開了。小生是,爹爹快去快來!我就來。家貧不是貧,路貧貧殺人。副暗上聽介小生咳!麻賊麻賊,我父子好端端在家,誰想被你陷害至此。似這等饑寒切體膚,更添上心窩酸楚。麻賊麻賊,倘我父子含冤而死,少不得明明折證向森羅。


副白小官人,你小小年紀,為何獨坐在廟中,如此長吁短嘆?小生背介我們脫逃至此,那實情可是對他講得的?轉介不瞞大哥說,我們父子二人呵,


普天樂只為遇豪強,遭冤苦,離家鄉,逃災禍。副白原來被人陷害,父子兩個一同逃奔出來的。如今令尊那裡去了?小生途中缺少盤費,將舊衣往市中變賣去了。小官人斯斯文文,像個讀書識字個。小生略識幾字。介沒住厾,小官人等子令尊半日,肚裡餓厾哉。斯文人是餓勿起個。前面人家有出籠個肉包子厾,我去買兩個來,聊且充饑,再等令尊來罷。小生不消不消。小官人,患難之中,聊表寸意,不要推辭。小生如此多謝。我去買來。陌路相逢,難得又遇了這樣好人。報千金敢學淮陰,哀王孫似逢漂母。副取包子上,將葯投入介飛燙個肉包子拉裡,請兩個。小生多謝了。咳!男兒自負,今日個受人憐惜何辜。


作不語呆介副白着着着,好個該死的畜生,早已着子我個手哉!如今弄他去與老白商量,賣他百來兩銀子,也勿叫壞心地。小官人,這叫做由你奸似鬼,喫了老娘洗腳水。來來,跟我來。同下生上天嚇!


古輪臺枉支吾,誰將雙手難中扶。衣服竟沒人買。荒祠還向兒曹訴。我兒在那裡?呀!空庭如故,為甚聲息無聞,一霎嬌兒莫睹。舒芬,我的兒,阿呀!那裡去了?我和你,形影相依,饑寒同赴。早難道,由咱旅雁碧天孤?這時候天色漸晚,不像個來的了,只得在附近左右,跟尋一回,若尋不着,還到廟中來等,亦可權宿一宵。萬一沒有下落,罷,說不得了,貪生怕死,終非大丈夫所為,我便回到故鄉,當堂出首,既不有累妻子,又不致貽害公差。天公擺佈,尚不能父子招呼。也只得自陳罪狀,自稱豪俠,自膺刀斧。阿呀!舒芬,我的兒嚇!萬刃刺心窩,高聲喚,還能隱隱應聲無?


外院子隨末上無窮山水孤舟赴,有限功名一線牽。我盧大誥上京聽選,書房中少一個能寫字的後生。昨日吩咐院子,已着中人覓下,付得身價銀一百兩。但這後生昨為叔侄分離,心中眷戀,一時哭得啞口不言,此時不知怎麼樣了?院子,那童子可講得出話麼?把幾盞清茶與他喫過,略略講得出了。這等喚來見我。外喚介


換頭小生上緣何一霎時心口含糊?外白後生,你到艙中去見了老爺。小生呀,為甚的瞻對依稀,稱呼錯誤?末白你的叔父已將你賣在我家艙中,有些書籍,你可小心料理。小生驚介呀,大人,卻被他們誆騙去了!念晚生呵,詩禮名家,父子天涯避禍。末白原來是名門舊族,父子一同逃難至此,你卻被他們誆騙去了。我且問你,你父親何方人氏,姓甚名誰,為着何事一同逃了出來?小生背介泄漏機關,取禍不小,也不便輕易說明,但事到其間,何必相瞞。晚生係江西南昌人氏,我父親姓、住介且住,到底不便說明。你為何欲言不語?自古道,丈夫行事,無不可對人相告。卻不道,藏頭露尾不分曉。小生非是我藏頭露尾,只怕一時失口應遲。末白嚇!你莫非幹了甚麼歹事,所以父子一同逃出來麼?小生晚生早已忝在黌門,前科已得觀場,讀書子弟,豈肯作匪類之事?只為我爹爹呵,被人誣陷,事情重大,故因難訴。末白嚇!你父親被人誣陷,誣陷何事,可實對我說。小生我父親早列庠生。㕶,也進過了。小生就是南昌府學,姓舒名德溥,為麻府揑詞被禁逃生路。


末白就、就是舒德溥?這是我業師,如此是世兄了。請坐!請問有何重大事情,被人誣害?小生路只為麻逢之強佔蝸居,不殺不休,故此我父子二人一同逃難至此。不想遇歹人,誤吞麻藥,口不能言,任他誆騙。原來如此!我就是盧大誥。世兄,小弟只為聽選天曹,以此到今。那麻賊多方作惡,指日定當服辜。老師累世積德,上天必然默佑。世兄且免愁煩,你可勤苦讀書,同我到京,北場鄉試。倘得寸進,就可報仇雪恥了。只是一件,世兄到京,必要援例入監,尊名係南昌府學生員,未便北場鄉試,又恐泄漏,多有不便。若依愚見,莫若改名盧紳,尊意如何?小生謹依尊命。生唱


尾聲青眸顧,白骨甦。且打辦芸窗辛苦,做一個能屈能伸大丈夫。


外白請老爺晚膳。請到後艙去。


帝都雙闕鎖煙霞,敢趁秋風赴官槎,
休戀故鄉生處好,受恩深處便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