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翠屏山/十二齣
第十二齣 看佛牙
懶畫眉正旦、貼上,同艷裹濃妝出香閨,抵多少環珮人來月下期。行雲莫自濕仙衣,不知香積還迢遞,怕數里雲封塔影迷。
外上迎兒,慢些走。教我老人家那裡趕得上?正旦迎兒,香燭紙錢,可曾帶來?貼難道這些些小事就忘了!都帶在此。外出得城來,早已望見報恩寺的寶塔了。貼在那裡?外這不是塔頂?貼還走得不耐煩哩。外不多路了。扶了大娘,快些走!
前腔二旦梵宇花宮遠微微,內鐘介。外報恩寺在那裡撞鐘了。二旦聽何處鐘聲隱隱稀。撩人空翠望中移,想諸天合在藤蘿際。外那邊來的是海師父嚇,待我叫他一聲。噲,海師父!海師父!副上自有惠遠追隨入虎溪。
外我說是海師父。副乾爺,小僧拉裡等候子半日哉。外多勞遠接。副好說。法事早晨做過哉,請到大殿上去拈香。隔裹來。走介乾爺,點起香燭來。賢妹,拜佛!
前腔正旦素手拈香念阿彌,外菩薩,願我女兒養個好外孫。副在我。正旦妙相莊嚴雙樹棲,頓令心地欲皈依。外迎兒,我和你去數羅漢。貼使得。外今年幾歲了?貼十七歲了。外一尊,一尊,正旦奴家潘氏,小字巧雲,行年二十一歲,七月七日建生。發心懺悔,今來了還心願。外海師父來!副那說?外這尊是甚麼?副長眉大仙。外再數,六尊,六尊,正旦懷胎十月擔憔悴,欲報劬勞哀母兮。
外海師父來!副亦是𠍽個?外這又是甚麼佛?副是厭物!外嚇,厭物?迎兒,我每回去罷!副到小房奉茶。外使得,我每進去認認。師父先請。副小僧引導哉。隔裡來,請進去。正旦到也幽雅。外好所在!出家人會受用。副拿茶來。丑上香爇龍涎,茶烹雀舌。潘阿爹,大娘,請茶。外小師父,有勞你。丑好說。副酒是那哉?丑端正裡哉。正旦爹爹,我每回去罷。外正是,去罷。副豈有此理?乾爺遠來,那有空去之理?聊奉素酒一樽,少盡地主之情。貼外公,回去罷。外喫一杯去,副酒來!小僧把盞。丑酒拉裡?
二犯傍妝臺副執盞勸爹行,百年只有三萬六千場。倘然遇酒沒高況,枉輸卻少年郎。外好酒!副故酒還勿當好,前日有個女客……二旦甚麼女客?副啐啐啐!勿是,是米客。外我兒,你哥哥說的是米客,不是女客。副送個吳江雪酒,阿要燙壺乾爺喫喫?外妙嚇,老漢最喜的是吳江雪酒。副燙一壺出來!丑嚇,雪酒拉裡。副篩拉潘阿爹,丑是哉。外嚇,這就是雪酒?妙!斟滿了。待我嚐嚐看。喫介果然好!丑潘阿爹,喫個成雙到老,越老越騷。外越好!丑越好!越好!外喫介。正旦爹爹,少喫些。外我喫得便喫。丑再喫三杯和萬事,喫醉子厾磚頭。外又來作耍老漢了,解千愁!喫介。副賢妹,請一杯。正旦奴家不喫了。副賢妹,你若遇酒不飲呵,看風光在前人共搶,只愁鶯燕搬將老去忙。丑再喫個四方平穩。貼外公,不要喫了。外喫了你的?喫了你的?我偏要喫!喫介妙!我兒,這酒怎麼做的?副故叫酒做酒。外何為酒做酒?副拿個酒做現成子,再蒸起飯來,拿個酒當子水冲下去,就叫酒做酒哉。外怪道有力道,又和順。迎兒,我每回去,也是這樣酒做酒喫。副篩拉乾爺。外嚇,再喫一杯。正旦爹爹,不要喫醉了。外喫醉了,大家住在此。副正是。住拉裡何妨?貼外公,少喫些。外小淫婦,喫了你的?喫了你的?既承尊雅,敢不滿觴?教人沉醉轉難當。
吐介。副醉哉,攙進去困困,蓋暖熱子。外、丑下。副妙嚇!
前腔何來金殿鎖鴛鴦?任你身生兩翅飛不出這巍牆。賢妹,再請一杯。正旦奴家不喫了。副既勿喫酒,阿要看佛牙?貼佛牙可喫得的?副喫麼喫勿得,只好牙牙。貼在那裡?副要看,隔裡來,故是小僧個臥房哉。正旦鋪設得齊整。貼佛牙在那裡?副滿地厾,去尋沒哉。正旦悄然一紙梅花帳,走來只少個俏鶯娘。副怕饞僧命薄空想想,怎得個施主應承入洞房?正旦佛牙在那裡?副佛牙雖好,只是有人在旁,正旦教奴怎生發付小梅香?
副𠍽難?一撮撮子出去哉。正旦迎兒,去看看外公。若是醒了,我每回去罷。貼我不去,要看佛牙。副佛牙,六隻眼睛,見勿得個。貼為何?副六隻眼見子,就要跳起來哉。貼嚇,我曉得了。正旦曉得甚麼?貼我便去了,你每兩個……正旦兩個便怎麼?貼不要做了一個。副尖酸勞!促掐勞!貼罷,罷,罷!天上人間,方便第一。我去,我去!副㕶去子沒,極是個哉!貼下
不是路副慾火難降,望你女菩薩慈悲做個救命王。正旦看你淫情蕩,輕輕栗暴打你個硬皮囊。副這禪牀,為娘行整備在三年上,正旦任你鐵打心腸向火內烊。副交歡暢,這褊衫大袖多遮障。正旦走來,把帽兒撇漾,副走得來,把髺兒撇漾。
正旦作羞,向外走介。副尋正旦,扯住介。正旦笑。副急介,抱正旦關門下
前腔貼上步履踉蹌,轉過經堂又見幾□廊。和尚房裡,恁般周折,難安放,好將婦女暗中藏。跌介阿呀,跌死了,那裡去討命?這裡是了。姐姐,海師父,大娘,阿呀!不好了!我說道做出事來了呀!不提防,吳宮擺陣卻被僧兵撞,姐姐,軟肉防牌怎當他鐵柄鎗?聽介軍威壯,聽禪牀廝耨休辭創,阿喲!好個上頭和尚,下頭和尚!
且住。他每好不小心,褊衫、髻兒,都在這裡!待我扮做小和尚敲門,唬他一唬。有理!先戴了髻兒,後戴僧帽,
掉角兒然後著褊衫裙釵換妝,戴毗羅稀奇形象。小猴精掀開洞門,老狐狸閃開三藏。開門!開門!楊大郎不是好惹的!免不得到官司、休藏抗,帶紅蓮、拖柳翠、去見都剛。開門!開門!正旦急上是誰喚響?教人悚惶!看卻原來、法總惱亂,不做周方。師兄快來!
前腔副急上恍身遊極樂那廂,儘教咱光頭摩盪,肉盤兒嚐新味甜,翠裙中風流別樣。正旦師兄,有個小和尚敲門,莫不是出家人、多狂妄,惱觀音、冲佛祖、觸犯金剛?副勿番道,等我去看。開門介囉故?貼在這裡了,好嚇!副原來是迎姐,決無擾攘,容咱後嚐。且求伊、緇衣脫卻,免留供狀。
貼楊大郎不是好惹的!副勿要嚷,捉個頭吧!貼啐!副哪,哪,哪!一錠銀子,送拉㕶買果子喫。貼誰要你的?副是十錢而已。貼又不與你打官司,甚麼十全九全?副要迎姐十全幫襯個意思。貼好便好,只是少。副若還少,布拉厾找。貼甚麼布?副就是宅上渡仙橋個布,送拉迎姐做雙大膝褲。貼那有這雙大腳?副多來,做被頭裡抹布。貼這和尚,到是老世事,脫去。正旦師兄,我的髻兒呢?副也是渠戴厾。正旦還了我。貼也要賞。正旦家去賞你。貼不對的。千錢賒,不如八百現。如今就要的。正旦沒有甚麼,也罷,脫這件衣服,與你穿罷。貼也是要的。正旦若爹爹問起,只說我身上熱,與你穿的。貼身上熱,不妨事。只怕你身上來,連這小和尚頭兒不乾淨。副尖酸勞!
尾正旦從今點破拈花相,貼姐姐,怪你不用梅香自主張。副迎姐,休漏洩風聲遍地揚。
正旦濕雲如夢雨如塵,副一飯麻胡幾度春?
貼不用再三多囑付,合想來俱是會中人。
正旦迎兒,看爹爹可曾睡醒?貼曉得。下。副巧姐,你既有心於我,怎能夠終夜歡娛便好。正旦不難,我丈夫一月到有半月當牢。待我買囑迎兒,教他後門伺候,見一香桌燒香,你便進來。副好計!好計!正旦還有一說,你我恐五更睡熟,不知醒覺。可尋一報曉之人,敲梆念佛,那時你好出門。一者,得他探望;二者,免教你我失曉。此計如何?副妙!依計而行便了。貼內姐姐,這裡來上轎。正旦嚇,來了。師兄,丟汗巾笑下。副樂殺!樂殺!此事必須尋個胡頭陀來,搭渠商量商量,自有妙計。想方才是,阿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