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義烈記/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放歸仙呂用東鐘韻
引子卜算子末竇侯冠帶執笏上不避黨人誅，懼負朝廷寵。一疏殷勤效赤忠，圜轉虛懷動。
煉金原有日，玷玉豈無蠅。試鑑前車覆，須將近臣懲。下官竇武，寵藉椒房，爵封槐里，受漢天子之恩極矣。倘可報德，不惜捐軀。豈料都尉侯參等竊弄朝權，謀害正士，朝廷誤聽牢修譎計，將范滂三百餘人指為奸黨，逮繫獄中，禍將不測。自陳太尉免官之後，朝臣再無一人敢言。下官若不上疏救援，善人恐無遺類。今當早朝時分，須索伏闕面陳。跪介臣城門校尉、槐里侯竇武謹奏陛下。內奏來。
過曲一封書末臣輕瀆聖聰，恨侯參等竊威權不畏悚。臣計安聖躬，慮侯參等侍鑾輿難久容。他欲將牙爪盤居樞要地，生殺都歸掌握中。陛下若任奸雄做股肱，大變行看及九重。
臣惟范滂等，建忠抗節，志輕王室，此誠陛下稷契伊呂之佐，而虛為奸臣賊子之所誣枉，天下寒心，海內失望。
前腔諸臣盡抗忠，豈懷私故黨同。未誅卻四凶，反羈身羅網中。人發冤聲如鼎沸，天起愁雲將日蒙。歎英雄受磨礱，須念不信仁賢國必空。
內奏聖旨，據卿所奏，情詞剴切。但已有旨，著侍中曹介勘了來說，再作處分，退班。末叩頭起介呀！曹介是侯參羽翼，命他勘問，眾人怎得全生。我急出去，叫人傳語諸賢，令口詞中多引近侍子弟，他自懼其禍，或可少解。正是：扶危濟難情何極，友義臣忠兩足誇。下
大齋郎丑曹侍中帶從人執刑具上。丑逞威風不從公，煽來丁瓮火初紅。虎狼心性從今展，饒他儀秦舌辯有何功。
衹為除身害，休言聽訟平。心中原有刃，筆底更無情。自家曹侍中，奉旨勘問黨人，衹消今日刑罰一用，便教眾人立見閻王。左右，去監中先提出范滂來問，問了一名，再提一名，免得扛幫，致吾掣肘。從人應下。繫小生杻械上。小生無罪堪憐公冶長，歆將哀苦問穹蒼。何當聖世多冤獄，囹圄誰云是福堂。我問你，今日是那一位官府勘問？從人是曹侍中。小生頓足云罷了罷了，吾命休矣。眾大叫犯人快走。
八聲甘州小生悲介人聲洶湧，似雷霆赫勢，豺虎深叢。見丑介。從人范滂當面。小生他既奉明旨，我衹得跪下。跪介。丑我奉旨拷訊，你須從實供來，免受刑罰。小生范滂上不曾欺君誤國，下不曾貪財害民，有何事可供？生平清節，何曾仰愧蒼穹。丑牢修告你誹訕朝廷，疑亂風俗，難道這不是你的罪過？小生我將天王聖明常作頌，怎肯巷議心非甘不忠。儒宗，豈懷刑道理還懵。
前腔丑詞鋒，你休憑著舌尖兒調弄。論傷風敗俗，三尺難容。小生范滂一心直欲將漢季挽回三代之上，怎反說我傷風敗俗？丑你縱不曾誹訕朝廷，卻與那諸郡生徒呵，更相推舉，疊為唇齒相攻，恁般植黨何所用，難道交口雌黃稱大公。這情蹤，快供招，休得朦朧。
小生范滂聞得仲尼有言：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
前腔我心胸把名言佩捧，要惡從人鑑，善與人同。因此上更相勸戒，那些個犯法欺公。我曉得侯參之意，衹要將正人盡誅，他纔好肆行無忌。范滂生為直臣，死為直鬼，任你怎麼入我罪名便了，但身死之後，願埋我於首陽山側，上不負皇天，下不愧夷齊。千秋首陽留義塚，羞殺那遺臭空勞馬鬣封，也不須彌縫，任區區就死從容。
雜扮差人上有事不敢不報，無事不敢妄傳。見丑叩頭介小人是侯爺差來報機密事的。丑忙出位問介報甚麼機密事？雜附丑耳云侯爺說，聞得諸黨人口詞，俱要牽引各近侍家子弟，這禍非同小可。求爺將此輩模糊具招，向萬歲爺前分解其事，實為兩便。丑驚訝云早是來說，你回復老爺，道我曉得了。雜應介。丑入位云范功曹，我聽你口詞，心甚淒惻，也不必更訊諸人，我即為汝等復旨便了。左右，且帶他暫寄獄中，少時諒得釋放。小生得他心肯日，是我患消時。從人帶小生下。丑我急往御前保救他們去。行入跪介臣侍中曹介，奉旨將黨人范滂等嚴刑勘問，並無誹訕朝廷之實。衹緣好善惡惡，以致生徒交遊，情既可原，法亦當宥。況日食之變，未必不因冤獄使然。乞賜寬恩，盡行釋放，庶天變可回，人心屬厭。臣伏候敕旨。內奉聖旨，據曹介所奏，黨人既無重罪，不宜留滯獄中，須假解網之仁，用以彌天之變。即日大赦天下，將黨人放歸田里，書名三府，禁錮終身，謝恩。丑叩頭呼萬歲介好了，好了，既解我子弟之冤，且教他們老死牖下，豈不暢懷。
黨人何幸脫羈囚，衹為吾儕免禍尤。
從此放歸田里去，更無人與我為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