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眉山秀/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負圖
黃鐘引子點絳唇末衣帽、執笏、背圖上擊柝夷門，赤心酬國舒忠讜。諫章封上，怒氣衝千丈。
蓬萊正殿壓雲鰲，紅日初生碧海濤。
開着五門遙北望，赭黃新帕御床高。
我，鄭俠。職雖下僚，心懷忠義。因見王安石舉行新法，郡邑騷擾，黎庶倒懸。少壯飄流四方，老弱委填溝壑。清宵白晝，惟聞哭子悲夫。曠野平原，但見黃骸白骨。官有嚴刑，吏多科歛，百姓無不盡之脂膏。村無雞犬，突少炊煙，國家鮮少存之元氣。怎奈聖上信佞為忠，朝臣以默作福。長夜不旦，必至喪亡。為此把百姓流離的光景，繪成一圖，寫就奏章，犯顏極諫。倘若攖鱗觸怒，𢬵得碎首金階。萬一削奪權奸，革除新法，我鄭俠死亦瞑目矣。行介正是：
肯將言語廷前犯，敢惜頭顱劍下亡！
此間已是午門外，不免徑入。副淨、丑，雜隨上
咫尺親龍袞，從容步玉堂。
見介你是安上門監鄭俠麼？末你認得我鄭俠，我偏不認得你王雱、呂惠卿哩！副淨、丑怒介唗、唗、唗！敲牙！敲牙！你待往那裡去？末我去面聖，奏着行新法奸佞的王安石來！副淨、丑他是宋朝第一個賢相，有甚奸佞？你敢出言無狀麼？末還說不是奸佞！
仙呂入雙調過曲風入松末喬行新法亂朝綱，打盡忠良一網。副淨一樁樁都為着百姓來。末好個為着百姓。弄得個黎民俘莩溝渠葬，就是決東海難𤏄罪狀。丑憑着你去奏！也不怕你！末休恃着冰山氣揚，試看那行秦法、裂商鞅。
前腔副淨、丑哰哰桀犬吠陶唐，恰似青天魍魎。末我倒是魍魎！副淨、丑老丞相呵，經綸邦國稱賢相，何用你渝官守流言造謗。末我也拚得一死便了。副淨、丑縱投鼠應防器傷，怕只怕臨歧路、嘆亡羊。
急三鎗末你道是、桃和李、鷹和犬。須知覆巢下、卵遭傷。
副淨、丑這廝還要嘴強！叫左右，拿他送到開封府去！雜應介、作拿末介
前腔副淨、丑、雜饒你個、心如鐵、唇如劍。只恐泰山壓、卵先亡。
末你要拿我麼？待我擊起登聞鼓來！作擂鼓介。副淨、丑、雜急奔介
平生不作皺眉事，世上應無切齒人。下。小生扮黃門官上
豹尾班中金鎖奏，螭頭陛下玉音傳。
是何衙門官擊鼓？就此俯伏。末舞蹈俯伏介。小生有何文表，就此披宣。末臣安上門監鄭俠呵！
風入松只為奸臣安石亂綱常，新法毒流天壤：青苗、保馬脂膏盪，老弱死、民無丁壯，官胥擾如豺如狼，哭介閭閻苦痛悲傷。
小生此非哭泣之所，急須禁聲。末那王安石呵！
前腔他把賢良異己謫遐荒，巧計宸聰朦誑。臣恐陛下未睹流民之苦，因此上丹青圖就顛連樣。望採擇芻蕘愚戇，願把奸邪斥遵行舊章，甦黎庶、鞏家邦。
起將奏章、圖畫遞小生介。小生
面陳王伯龍廷上，手拔乾坤虎口中。
下。末黃門已去，一定就有聖旨，不免在此伺候。老天！老天！此本一上呵，
急三鎗願只願、回天日，除奸法。博得個民安樂、慶無疆。
前腔倘觸着、攖鱗怒，須折檻。𢬵得個頸血濺、感君王。
小生同內侍上聖旨下！
曉隨天仗去，暮惹御香來。
末俯伏介。小生聖旨已到，跪聽宣讀。詔曰：「經邦治國，固全係於股肱。糾繆繩愆，實切關乎喉舌。相臣王安石條陳新法，朕一時誤聽，遂爾舉行。今覽鄭俠奏章及所繪流民圖，深用惻然。即着樞密院遍諭天下有司，將一應新法，盡行革罷。王安石發江寧府安置。鄭俠小臣敢言，風采可嘉，另行超擢。」謝恩！末呼萬歲介。小生、內侍
剛勁直須安國祚，英雄還是出天資。
下。末我鄭俠以草莽小臣，一言感悟聖主，削逐權臣，革除新法、生活萬民。吾願足矣，還要做什麼官？換裝介急急換卻道家粧束，跳出名利場中，無是無非，逍遙自在，好不快活也。鎮日裡呵！
風入松飄颻五嶽共三湘，趁着芒鞋一緉。天邊風月應無恙，肯墮入揭天波浪。任來往浮鷗自忙，長嘯入白雲鄉。
大笑介你看這些世人，好不癡也！
形骸束縛紫羅襴，頭顱斷送烏紗帽。
正是人無百歲人，可憐枉作千年調。
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