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瓊花夢/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醋發
丑扮醋夫人上一婦從來轄一男，敢將四畏改為三。雀臺休想喬公女，先請曹公入醋壇。奴家，牟防禦使的夫人便是，容貌尋常，紀綱整肅，丈夫也受節制，何況院子家僮？小官不進書房，謾說丫頭侍女。如今卻有樁奇怪的事：他日前告假赴任，我已曾面諭再三，叫他恪守常規，不許胡行亂走，誰知賺我在家，竟要娶那揚州袁小姐，做甚麼偏房。哎喲，我聽見這「偏房」二字，頭腦子都是疼的！也虧袁夫人悄悄差人來報個信兒，又送許多禮物，我已叫袁家閉門不理，還要去提那老賊究問一番。叫梅香取文房四寶來！小丑扮醜婦持筆硯紙上河東獅子胭脂虎，全仗鳩盤做爪牙。夫人，筆硯在此。適纔張七媽叫拜上夫人，她回揚州去了。丑多難為她！我這裡也就差人往荊州去。小丑夫人，當初原該與老爺同行。從來貓不在家，老鼠就要放光的。
北仙呂入雙調新水令丑俺慈悲原是在家貓，怎奈那黠鼠狼，別施奸狡。當初只說邊疆有警，又誰知邊疆全委棄，婦女恁搜牢。他犯着天條，怕難恃君王詔。
小丑老爺出門，夫人可曾叫他寫下供招來？
折桂令丑前日裡赴任辭朝，俺可也重整家規，他實寫供招。小丑供些甚麼？丑他說一應婦女，並不敢眼角偷瞧，嘴舌輕調，手指相招。還說把心猿鎖住，意馬拴牢。似這等絮絮叨叨，怎便去暗尋私路，別覓多嬌！
小丑袁家這事，若不尋着夫人，卻怎麼處？
雁兒落帶得勝令丑雖則是難中香揀佛燒，也是俺坐閫內名兒噪。小丑夫人發財哩！丑笑介且把這千金贄見收，俺自有一紙文移報。提筆寫介呀，你那裡盼得燭花搖，可也聽得烏鴉叫？非是俺救苦婆心燥，則為你欺天把色膽包。相拋，俺九子母輕如草；難饒，這筆頭公利如刀。
小丑夫人，此書恁般利害也！
收江南丑呀，有甚麼寒溫款曲假虛囂，又不比吟詩作賦細推敲。小丑是甚麼書？丑是九重嚴旨下雲霄，敢教你阿家翁魂魄都驚掉。小丑還該查究那做媒的纔是！丑放筆介這株連不消，這株連不消。他有威權，人自捧他脬。
小丑梅香不識字，求夫人表白一番。丑我念來你聽者：
沽美酒帶太平令你敢是倚官身，勢焰高，倚官身，勢焰高。走天涯，路忒遙。把朵嫩嫩花枝細柳條，染着髮星星去討，這罪孽可能逃！小丑妙妙妙，怎的發落？丑這比不得泛常呈告，還喜得未成奸盜，免不得軍中荷校，須索向階前藉槁。你呵，快脫去金貂紫袍，扯將來放倒。呀，待我把棒槌兒着實的嚴行撾拷。
小丑滾笑介痛快，痛快！只一件，夫人把老爺提回不値緊要，萬一封疆有誤，他倒還歸咎夫人。依梅香說，不若定了罪名去，就在軍中發落。夫人明見萬里，老爺敢有不欽依的？丑沉吟介也說的是。你取出我的同心棒來，付與院子帶去。叫那老頑皮畫了口供，自己痛打一頓如何？小丑這是極妙的了。取棒槌上，院子隨上丑院子，聽我吩咐：
離亭宴煞這棒兒專管着烏紗帽，棒頭寫着同心號。你此去呵，叫他背負荊條，把夫人閫外供單繳。不許把虛脾掉，收拾邪心趁早！合則願普天下的醋瓶兒，莫輕輕打翻了。
小丑持書、棒付院子介丑快起身去！院曉得。正是：
嫩草怕霜霜怕日，惡人自有惡人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