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玉馬珮/第十五齣
第十五齣 拜誨江陽
生上
小重山曾伴仙人調玉箏，西風驚短夢，斷絃聲。既然無分共卿卿，相逢處何故締深盟？為此淚縱橫，心期同死去，卜他生。今來薄命是瓊瓊，朱顏誤，千古最傷情。
俺為瓊娘之恨，不願更生。既而思之，大丈夫仇尚未報，何可輕易。必乘機會再策天廷，將田賊濁亂朝政，巧陷民妻，一一奏明。田賊全黨剪除，使閹寺不侵閫外之權，則干羽可清逆命之患。目下且自隱忍，喜得病漸小愈，薛母兩人昨日買舟南去，細探瓊娘未出宜春院來，又聞已長留宮中了，邸舍觸居，感時睹物，都無情緒。今日晴爽，信步遠遊，頓入雲山深處，玉馬在手，不勝悽慘。幾欲碎之，又恐有負仙師之意，教我黃損作何發放也。慟哭介對此深林茂草，且盹睡片時。睡地介。外扮白鬚老儒攜杖上無拘無礙大羅仙，來此人間總幻緣。非好強分青白眼，奇才安可不相憐。小仙陳復休，因文士黃損，雄才硬骨，足振頹風。為着薛女入宮一事，忿不顧身。今入山閒遊，不免扮作老儒，勸化他一番。兒女合離緣分，皆有定數。他身上還有裴女姻緣，遇合奇異，就將玉馬珮當玉杵臼成其美事。今日相逢，把玉馬取回，另有妙用。我想世上功名富貴，男女悲歡，好沒來由也。
北仙呂點絳唇世路奔茫，形骸勞攘。騃模樣，急遽張遑，硬把乾坤撞。
混江龍客塵無量，浮生何用大爭強。這等人情𡾴巇，不似天道惇龐。只顧群生漆漆，未識一氣蒼蒼。定立乾坤兩位，分排日月疊行。無漸次風雲雷電，守常規寒暑溫涼。舒慧眼高觀吐曜，具靈心俯察含章。原為着悲歡喜怒，乃添來休咎災祥。示儆戒山搖地動，報端倪彗耀欃芒。竟忘卻九疇洛錫，全不思八卦羲張。總未較盈虧損益，何曾論消長陰陽。為武的林攢棨戟。為文的添繪縹緗。得幾個英資虎視，有何人逸步龍驤。大氣骨光生劍匣，真才能穎脫錐囊。造盛業猷弘社稷，遭奇逢命錫圭璋。投契處聲調竽瑟，成功時響澈球璜。選妙舞綠楊綺榭，徵妖歌絳樹雕梁。負歲月形衰傀儡，不投機嗓拗宮商。也有碎首剖心空抱赤肝求主聖，也有銜鬚齧齒誰從碧血表臣良。嘆黃鵠翅垂同燕鵲，留青松心在任風霜。事去千年猶恨促，愁來一日即為長。雖不捨分陰也是穿針閃電，縱常兼百味渾同嚼蠟饑王。到罾鱗失躍，已羅羽難翔。孽身軀活捉入虛無鄉，蠢魂靈死戀着繁華相。頻伸手空書咄咄，猛回頭墮緒茫茫。
迤邐行來看黃損好睡，不免喚醒他。這個漢子好困也，快醒來，不是早哩。
油葫蘆他一枕秋清睡正長，暫消停塵埃障。主人何處煮黃粱？築巖累殺阿衡相，久衰想殺周公像。蕉鹿藏，蝴蝶放。攀髯萬里華胥傍，又向槐安國裡贅瑤芳。
生醒細望外急起背云何來老人，相貌奇古，語言清脫，有道高人也。不免整衣相見。生向外揖恭謹介不知老丈到此，有失祗迎。外還揖正坐地介你也坐了，聽我道來。
天下樂你是玉斧新磨砍桂郎，行也麼藏，行藏欠忖量。又來野外孫通學拜颺，飄黼裳，煥裲襠，也有時錦雲飛鶴氅。
生小生為閹宦專恣，獻策極陳其害，被田令孜藏過策章，不能得雋。且又譎謀將愛妻奪去，此仇何日得復？外這事俺不曉得。
那叱令際風雲權貂逆璫，操冰霜言忠論讜，各參辰薰蕕鷸蚌。織女銀河邊，宓妃洛水上，引惹悽愴。
生問老丈朝中蠱璫，何計屏除？枕畔蛾眉，幾時完聚？外你的事怎麼問俺？
鵲踏枝你惡相逢塞胸膛，好恩情掛肝腸。纔待按劍操戈，又要鼓瑟吹簧。一瞬息千頭百狀，賽盧醫難治病慌張。
生聽老丈之語，使我心地豁然，老丈若不棄愚蒙，將黃損收作弟子罷。外你要學道何用外求，只是你自己追尋自己，還怕遠了趕不上？
寄生草未肯從吾好，且來看爾忙。匆匆馬轡沒頭放，洶洶海浪連天盪，昏昏合眼將懸崖上。慢道那朱顏綠鬢溺情河，還愁這金章紫綬排魔嶂。
生承教終身銘勒，真吾師也，請受黃損一拜。生拜外扶杖受介。外起來，你拜我做甚的？生從先生學道。外你那裡從我？你那裡學道？我有一句話對你說，你所珮玉馬教他從我罷。他會學道。生先生既愛玉馬，即獻先生。生跪送玉馬，外收入袖介。外我即相別也。生弟子也去。外你往那裡去？且向富貴場，笙歌叢受用完了纔好來見我。黃生黃生，也是天數如此，由不得你哩。
賺煞尾艷色正相當，笑入芙蓉帳。看對舞明珠入掌，兩行絲牢拴在心坎上。收不迭淚眼愁腸，好風光又跨漢浮湘。長征短步水雲鄉，待限滿椒房，睡醒蘭槳，那時節鼓鼕鼕纔下戲中場。
黃生俺去也。生先生往那裡去？外急走下，生立望介。生走遠了不知家在何處，尊命不敢追隨，且回去。淨末扮差官捧書幣，雜家僮隨上。淨、末我等奉高令公鈞旨，齎書幣請黃相公入幕，到寓所問說出郊閒行去了，即同他家人尋來。雜前面行來的不是我家相公麼？見介這是荊襄節度高令公差官，請相公入幕。淨、末跪參，生立拱介。淨末小官奉本主高令公命，奉請相公，書幣獻上。生曉得起來。背云適聞老人跨漢浮湘之語，甚覺疑惑。歸路即逢高千里致聘，這老人想又是神仙了。聞得高千里頗有氣骨，到彼就勸他疏奏閹寺誤國。倘或得遂吾心，也未可知。不免應了他聘便了，差官過來。淨、末跪介。生蒙令公雅愛高誼，不肯違阻，就行李前去。還要問你，令公處聞有呂用之，這是匪入，如何容他？淨末呂都巡奉詔入京，已離鎮地，望相公去急如星火，求相公速行，以慰令公盼望。生你幾人到京？淨末人夫二十名，車馬船隻沿路預備俱完。生我不喜喧鬧，待我另雇小船前去，你們依路程應付去罷。淨在那裡等候？生在轅門百里內路口候我便了。淨末是生回寓所去。
集唐碧霄無伴卻泥蟠，客路虛彈貢禹冠。
世事浮雲何足問，強移棲息一枝安。
注釋 騃音皚 惇音敦 操去聲 □作平 看平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