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玉馬珮/第十三齣
第十三齣 怨別車遮、家麻
生上
南呂引子臨江梅臨江仙鎩羽揚眉顏未赭，聰明占了癡呆。一剪梅綺窗長展合歡牒，嬌近乜邪，調遠狹邪。
荊蓁方罥足，閨閣且藏頭。悶博相如酒，歸搖范蠡舟。世難容正直，鄉已得溫柔。擬赴湘潭畔，非為汗漫遊。我黃損，策獻狂言，簾遮聖聽。剖心不顧，刖足何辭！此番不第實是田璫藏了對策，致宰相失其甄鑑。婦寺免於斥彈。若不全除內蠱，何以弘濟時艱。這也無可奈何。今日新秋氣爽，已與娘子商議，同出郭外遊賞，以消悶懷。娘子早梳妝出畫閣也。貼上唱
其一睡起嬌慵紅暈頰，春山碧聚些些。步移裙掠傍花蝶，日麗巾車，鳥囀香車。
見介。貼官人萬福。生娘子拜揖。趁此曉涼請登車。貼登車，生乘馬，僕女隨行介。生帝里繁華，與薄相書生卻不相合。
南呂過曲古一江風生笑豪奢，做盡繁華也。畫棟成鱗列。遍街衢錦繡梁衝，珠玉盤堆，軒檻噴蘭麝。正是車填馬又咽，人稠路更賒。問他紅塵有甚難拋捨？
喜得出郭好風景也。
其二貼路盤折，宛轉臨郊野，枕徑安茅舍。漫行來平展青茵，高漾紅簾，芳艸眠堪藉。山環鳥道疊，雲生鶴徑遮，全將艷質描輕冶。
其三生境偏別，似向蓬萊躡，幾處天然榭。畫衷腸淡影幽光，簇艷浮香，好景氤氳結。雲停隱碎垤，花飛舞亂蝶，良辰不許清歡歇。
其四貼易傷嗟，一帶秋容寫，溜眼心情怯。傍溪頭見銜尾魚兒。交頸鴛鴦，偏自羞人劣。荷衣帶浮苴，湘裙蕩若耶，無邊好景供歡悅。
生娘子，此間溪山幽雅，安放氍毹，罍碟，以消閒況如何？貼勝地佳遊豈可輕過，妾與官人把一杯者。盤坐共飲介
三學士生促坐清言茗酒啜，人中景意清絕。千條柳繫青驄馬，萬朵花埋油壁車，好把幽懷舒曠野。傳杯後，興更賒。
其二貼暢飲歡容笑語接，長天滿注心牒。翩翩燕展將歸翼，嚦嚦鶯翻未老舌，各自纏綿情意切。蟬聲起，蛩韻協。
外末扮二官校老旦扮薛小娟小淨扮愛愛上。末差遣攬為身上事。外奔忙送得眼前愁。老旦逢如意事難如意，小淨欲好休時怎好休。外等見生貼介。末我等奉內府田老爺命，傳出聖旨，取北里二曲善箏妓女薛瓊瓊入宮供奉。鄰舍妓女張愛愛素識其面，着他驗過即時進宮。聞知薛瓊瓊出郊外遊玩，同他家人沿路尋來，既認真了，即便起行。小淨姐姐萬福，奉內府命認識姐姐入宮，姐姐身入皇宮，恩近天顏，福分非同小可。貼我索是死也。
南呂引子掛真兒小淨詔入皇宮不是耍，奇逢事令人驚訝。妙技聲高，香娃名大，竊藥嫦娥初嫁。
請此登車。貼奉央列位，只說不曾尋着奴家，自有重謝。末小娘子說好自在話兒，誰敢隱瞞？生諸兄有甚商量，望乞指教。末這相公也說起癡話來了，有何商量？
南呂過曲宜春樂宜春令生平白地，大禍加，暗思量全因自家。我對策極陳奸璫蠹國，力扶傾廈。他轉將策藏過，教我另換，投入門牆，丈夫焉肯由人胯。前日田宦差人講話，向我對揖，被我呵斥，他懷恨在心。知我攜家於此，做成這個風波，也只為猛士心高，移害到嬌妻名下。田令孜呵，要舉朝之人大勝樂妝聾做啞。與俺慘行陰毒，射影含沙。
貼這禍是妾身惹出來的。前番之失不能痛改，又來寄居章臺，將箏調弄。
其二貼空追悔，自已差，為何將銀箏再撾？愛躭風雅，番番惹得風聲大。俺輕來翠館埋輪，君頓向章臺繫馬，恨緣慳分寡，忍拋郎去，做斷梗飛花。
老旦不是盡在老身。
其三老旦聽奴語，莫亂譁。原是避災殃翻成禍芽。歛藏聲價，奈何高把招牌掛？本欲遂貞心白璧瓊姬，怎去投混跡紅樓嫣媽，成真弄假。將走盤珠寶，向掌上擎拿。
小淨俺與姐姐間壁，肉眼不識仙人。
其四小淨你是管中豹，俺是井底蛙，陡然間高宣禁麻。皇宮瀟灑，曉昏迎接羊車駕。傍宸遊款款金蓮，陪御宴溶溶玉斝。人間美話，在苧蘿溪畔，曾浣縑紗。
貼你這話是誇奬我了，是賀喜我了，我卻不喜聽。奴家偶然彈箏被你泄漏於人，致此奇禍，還來弄嘴！小淨錯怨我了。奴家寔不曾向人說。貼前日田家貓食沒在你家喫酒麼？小淨就是喫酒酒會說話麼？貼罷了，奴敢怨誰來？
鎖窗繡鎖窗寒貼送得人生死無涯，似逐風蓬墮雨花。恨無緣得做倚玉蒹葭，那知形分影散，只在眼前時下，短姻緣來身長話。俺死休，繡衣郎拚重生將玉環再把，拚重生將玉環再把。
貼撞地眾扶介。眾你死去怎麼復旨？
其二生卻原來是前世冤家，曲江池怎遇他？剛半年廝守，一旦參差。只望忠邪換轉，風雲叱咤，不第罷了誰料起凶謀，暗刀偷架。田賊，你報私仇，我全公憤。不斬佞臣頭，誓不干休。奏丹墀把神奸碎剮，奏丹墀把神奸碎剮。
末黃相公不必多言。外俺也知道相公是當代名士，皆因高傲，致功名蹭蹬。只說來取妓女，那知就是令夫人。既不是娼家，也不該住在北里？生因與薛家有親，苦留住些時。外令夫人年幼無知，住在此處，就不該整日彈箏。生這又是學生無知，苦苦相求，故頻彈以博歡笑耳。外這事原有人撥嘴，卻教我們來。到這裡看起來也覺不忍，事已至此說無益了，相公就勸他好好隨我們去，相公落得乾淨。生賢妻甦醒。
二犯五更轉香遍滿頭貼別離驚怕，飛魂似風吹斷霞。聲吞暗把蒼天罵，恨着無情月老，注得婚簿差。五更轉孤單身有分為鰥寡，何故相逢萍水，成其姻婭。夫，奴早晚是死，永無相見之日了。玉馬君家所贈，仍歸君去。生接玉馬嘆介。生僊人是甚意兒，來相假，想為顛狂奔走頻乘馬。羨殺雁侶騰騫，那得鴛叢歡耍。香遍滿尾眼看竟做了萬里昭君嫁。
卿遺素帕，時時攜帶不免就題詩以作別後相思，小奚將筆硯過來。末又做甚麼詩，誤了時刻。生不敢久延，胡亂寫幾個字兒罷。外求速着些。雜安筆硯，生寫帕介人間天上恨茫茫，薄命姻緣枉斷腸。從此相思無着處，安排良夜夢蕭娘。夫黃損題，付妻瓊瓊搵淚。貼接帕哭介哎嚛，瓊瓊薄命，落得一帕結果也。
其二生繫情綃帕，鮫人織成搵淚麻。傷心寫定三生話，把同心結解，永斷同手拿。貼好恨也，這是赴黃泉一角相思劄。執情絲心線，伴形銷骨化。妾有一句話囑咐你，英雄輩，戒嬉遊，輕風雅。將從前恩愛都休罷，莫悲吹鳳聲殘，且念圖麟功大。再有一言相勸，人生離合聚散，原有定數，豈能如意。不可過為情癡，旁招訶笑。君愛妾容顏，此後思念不已，就對君損壞以杜後思。毀容貌免得心牽掛。
貼作毀面，末、外、小淨擁救介。末取你進宮，正為容顏，傷了面皮，怎麼復旨，快走罷。眾擡貼急走下。生扯不住悶倒介。老旦相公醒轉來。
南呂引子臨江仙生眼看生離是死離，此心只有天知。自今辜負好佳期，空憐雙比翼，竟作兩行飛。老旦莫忘包羞與忍恥，復仇纔是男兒。寬心且自展愁眉，待得一龍乘霧起，自然雙燕補巢歸。
黃郎人已去遠，日又西沉，扶你回家去罷。扶行介
集唐老旦誰共芳樽話唱酬，生他生未卜此生休。
老旦離鸞別鳳今何在，生瘦盡瓊枝詠四愁。
注釋 藉去聲 苴才野切 白作平 得作平 孤單句依譜平仄與琵琶異 帕音怕 □作上聲 忘去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