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牛頭山/第十八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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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齣


小生上
蕭蕭匹馬離家門,踏盡千屯萬里雲。
翹首鑾輿何處是?沖天憤氣斗牛昏。


俺岳雲。拜別了娘娘、母親,欲往牛頭山救駕,行了幾日,免不得帶月披星,餐風宿水。逢人詢問,並不曉得什麼牛頭山。忙忙奔走,好生焦躁。咳!難道一個聖上被圍的所在,卻不曉得的?想是問了土人、村漢,不識遠處名山。且到前面,看什麼慣走馬頭的經商,問他就有個明白了。


醉花陰俺本是將種天生少年莽,懷忠孝奮身前往。神勇猛世無雙,隻手扶輪,天語應難爽。威凜凜、氣昂昂,那怕他百萬貔貅橫截擋。


畫眉序淨客商、雜車夫上遠販作經商,欲覓蠅頭駕車輛。嘆登山涉水,歷盡風霜。小生內老客長,問路!淨立住介來、來!你要問什麼路?我與你講。小生上請問老丈,可曉得牛頭山在那裡?有、有、有,那牛頭山問別人都不曉得了,老漢就與你說個明白。小生如此甚妙,乞煩指引。老漢是蒲州解梁人氏,販買羢褐到江南去賣的。小生只說牛頭山便了。那牛頭山就在我本處。小生在蒲州解梁縣麼?是嚇!小生請問牛頭山有多少高?多少大?高大得緊哩!蒲州郡百里周圍,解梁縣千尋峰嶂。小生如今說,向那一路走?向西一徑如指掌,休教錯走他方。


下。小生好了!問明了牛頭山在山西蒲州府解梁縣,就不走錯路了。我如今竟依着老客的言語,一直望西去便了。


北喜遷鶯俺乘着龍駒莽戇、俺乘着龍駒莽戇,怎辭得千山萬水到平陽。騰也麼驤,又不是閑遊宕蕩,怎比得看花踏月挽絲韁。忙趨蹌,不禁的追風逐電,那愁他地遠山長。


畫眉序丑白髯、盔甲、執鎗,領四卒上畿間獻金邦,效力新朝倍興旺。為徵兵汴梁,應召荊襄。自家本京留守杜充便是。前日將東京獻與金人,蒙大金皇帝就封我本京大總管。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趁着大金的勢頭,橫行直撞,好不炫赫,好不賺錢!如今奉四太子令牌,調兵協守牛頭山,同擒宋皇,只得領兵前去。聞得岳老爺也在牛頭山,不是好惹的,老爺須要仔細!不妨,我老爺自會着乖在這裡。快些行去!統熊羆反主為仇,歷戰陣老當益壯。眾指介那邊一人一騎飛奔前來,想是四太子催牌又到了。快趕上前去,問個明白。天邊一騎奔如狼,急須詢問端詳。


丑向內馬上來的將爺,可是四千歲差來催兵的麼?小生嚇!你是金家那一營,敢來問俺?是投誠的杜充,現授東京大總管,奉四太子令牌,調往協擒宋皇的。小生上,大怒介嚇!原來就是你這賊徒,獻地求榮,如今又助敵弒君麼?受我一槌!丑略戰,被小生打殺下,眾俱被打殺杜充這老賊這等不夠打!狹路相逢,殺得這奸賊好不快活!急急趕路去罷。


北出隊子憑着俺雙槌擊撞、憑着俺雙槌擊撞,落寒星光閃鋩,好一似風吹敗葉亂飄颺。打得他千軍萬馬盡消亡,一霎裡除奸斬逆情懷暢。


滴溜子老、正、外、生小軍,末持鎗,貼雙刀、戎妝上忠和義、忠和義,鄉兵聚廣。兄和妹、兄和妹,雄名欽仰。此鄉,全憑保障。驚聞駕被圍,雄心骯髒。自家鞏韜。祖居蒲州解梁縣。因天下大亂,和妹子鞏金定教演鄉兵,一則保護村坊,二則勤王救主。哥哥,我們速領大兵到湖廣地面,接應岳元帥衝圍破敵才好。正是!我們如今把兵馬分作兩隊,我領一隊先行,妹子領一隊隨後便了。有理!分統精兵,急救帝王。


北刮地風小生上呀!奔得俺蹀躞驕驄路渺茫,一陣雨驟風狂,經過了山林城市窮千狀,並不見萬仞高崗,又不見萬隊刀鎗,那裡是金兵營帳?望得俺遠迢迢、天渺渺,全沒些兵戈影響。又只見馬紛紛、旗閃閃,早難道敵騎披猖?


末、眾上你這廝東闖西闖,敢是奸細麼?小生你不打官兵旗號,便是奸細!戰介,末敗下。小生追下


滴滴金貼領眾上如雷金鼓喧天樣,如雲旗幟都撇漾,似龍兵卒俱傾喪。不好了!那裡來這一騎馬、一員將,把我哥哥殺敗了。大小三軍,快趕上前去救應!得令!恁么魔偏蕩、猙獰猛將,都應是金邦兀朮餘兇黨。極早擒拿,怎逃羅網!


下,末敗上,小生追上。貼上誰人欺俺哥哥?小生來、來、來!貼、小生戰介。末小將軍住手,有話細說!小生我且問你,你們是何處綠林?小將軍差了!我二人是前朝鞏令公之後,世居此地。我名鞏韜,妹子鞏金定,只因金兵擾亂,盜賊猖狂,故此教習鄉兵保守地方。今聞皇上被困,我家世受宋朝厚恩,盡願捐軀圖報,故此我兄妹二人領兵前往解圍。小生原來如此。難得!難得!小將軍,你一人一騎,從何處來?往何處去?願聞尊姓大名!


北四門子小生俺呵,住湯陰岳姓應非謊。湯陰姓岳,可是留守東京的岳元帥同宗麼?小生是嚴親把社稷匡。原來就是岳公子!今年貴庚了?小生齠齡十二年不上。小小年紀,有這樣武藝!小生遇神靈指示詳。指示些什麼來?小生槌兒教成,馬兒贈將,付鎧甲又把金冠賜賞。如今往那裡去?小生救君意勤,探親路忙,因此上急奔馳難閒講。


行介。末小將軍請下馬,有話細講!各下馬。小生有什麼話來?請問將軍曾定姻否?小生尚未。令尊固當世英雄,先祖父亦歷朝豪傑,舍妹呵!


鮑老催深閨嬌養,昂藏志氣多豪爽,英雄武藝真奇創。況與將軍呵!齊年齒,同弓馬,門楣彷。紅絲一縷牽千丈,一對從天降,願俯就絲蘿傍。


小生雖承美意,只是君父有難,臣子何以家為?況不告而娶,於禮未便。只須將軍許允,成功之日,完姻便了。小生謹依尊命!既如此,請到舍下去。小生尊府離此多少路?五十餘里。小生小弟去心如箭,不及登堂了,就在草地上大家一拜罷!英雄作事合該如此!三人共拜


北水仙子呀、呀、呀,喜氣洋洋,拜、拜、拜,拜倒在幕地羅天賽畫堂。他、他、他,本是天上鸞凰。俺、俺、俺,愧殺人間宅相。笑、笑、笑,笑的是鐵甲兜鍪紅粉妝。喜、喜、喜,喜的是夫妻們旗鼓相當。怪、怪、怪,怪的是合巹雙雙在戰場。拔劍割襟與貼介望、望、望,望着恁收藏、襟袂完隨唱。貼作收介。小生大舅,小弟就此去也!我、我、我,不趲路霎時光。


妹丈,如今那裡去?小生往蒲州解梁縣去。這裡是蒲州解梁縣了。小生怎麼不見牛頭山?末指介這不是牛頭山?小生既是牛頭山,怎麼靜悄悄不見一個金兵?想妹丈認這座牛頭山是皇上被圍所在麼?小生便是。故此小弟不遠幾千里而來。妹丈,你走錯了。小生我一路問來,怎麼走錯?妹丈,你不曉得,天下有三座牛頭山。小生那三座?金陵有一座牛頭山。小生是。我這裡蒲州解梁縣牛頭山。小生還有一座呢?那湖廣、江西交界的所在,有一座牛頭山,這才是皇上被圍的所在。小生頓足介原來如此!我一心要救君父,不想走錯了許多路。請問大舅,這裡到湖廣的牛頭山有多少路?有二千餘里。小生又要走數日。小弟與舍妹也要去的,一同行走便了。小生小弟出門時家母言過:一身到山,探父救君。不便與大舅、小姐同行。小姐既有忠心,現今皇上的正宮娘娘張后避難在舍下,誠恐盜賊騷擾,無人保護,小姐竟到我家裡保護娘娘與母親,與救駕同功的了。有理!妹夫竟往牛頭山,妹子竟往湯陰,我自仍守家門便了。謹依哥哥尊命!妹子,你領三千人馬往湯陰去。我們就此拜別!共拜


雙聲子提兵仗、提兵仗,頃刻裡河南向。高門望、高門望,拜帝后參姑嫜。末合安土壤、安土壤,除魍魎、除魍魎,少紓內顧,任君搶攘。


貼、眾下。小生大舅請回罷,小弟長往了!妹丈前途保重!正是:


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下。小生咳!問路不明,誤了許多日子。可惱!可惱!


誤走了萬里關山心悒怏,幸得個指迷途免卻了歧路亡羊。俺此去呵!認定了真正牛頭剿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