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燕子箋/第六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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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齣 寫像


七娘子小旦淡妝上風流貪看杜陵花,解春衣夜宿兒家。舊日章臺,重來繫馬,權時閒話湖山罅。


阮郎歸曲江寒食草青青,有人來茂陵。隔花小犬吠春星,風吹繡幕鈴。擔酒債,閣琴心,凌雲賦早成。當壚先唱白頭吟,文君心似冰。


奴家姓華,小字行雲,長安人氏。不幸門戶單貧,落籍上廳行首。拋歌賣笑,捧心長是自憐;抹月批風,點筆亦能免俗。念頭一向只要從良,但有廝稱兒郎,不惜琴心相許。幸喜茂陵才子霍秀夫,向曾韋曲相逢,近又天台重訪。因他試期尚早,接來此地讀書。看他聰俊多才,至誠不假;私心暗約,可託終身。今日小雨初晴,瓶花香綻,明窗淨几,甚是可人。不免請霍郎出來,閒話一回,多少是好。霍相公有請。


前腔生上酒闌風冷月初斜,剛就枕惱殺林鴉。行雨夢酣,賣花聲聒,晴風小透鉤簾下。


生、小旦揖拜介小生試期未偶,落魄西京。感卿曲意款留,一言難謝。小旦霍郎說那裡話?只是陋巷茅簷,恐怕不是你看花人住的所在。生笑介各色花都不在話下,只是一朵解語花兒,饒他踏遍曲江,也沒處尋得。小旦微笑介生看兒上介雲娘,這几上手卷,是甚麼畫?小旦鄰廂女伴家借來看的,是一卷明妃上馬圖。生展看介果然畫得好。雲娘,我看你的天姿出色,與這畫上明妃,分明一箇粉撲兒,不差甚麼。小旦諸般不像。只是桃花薄命,流落平康,也與他出塞的苦沒甚差別。作傷感介雲娘不必煩惱。小生一向略曉得丹青幾筆,你看今日流鶯啼樹,粉蝶過牆,風景宛然如畫,我與你作一幅聽鶯撲蝶圖,描寫得十分喜洽,免得你歡處生愁,啼痕界面,如何,如何?小旦久知霍郎丹青妙絕。只是奴家風塵陋質,怎便相煩彩毫?好說。作取絹展筆介雲娘,待小生細看一看,方好落筆。作從頭至腳看介畫時帶看帶畫介


刷子帶芙蓉刷子序絕代玉無瑕,卿卿特地,淡掃鉛華。怎麼腮邊這一點紅得如此?半天風韻,依然人面桃花。小旦笑,取鏡自照,又看畫介果然像得十分。像只像得你的樣兒標致,這帶笑含鼙、無情有意的天然一段韻致,教我怎畫得出?溪紗,綰眉峰春愁那答,蕩凌波鞋弓這些。取明妃圖對比介明妃,明妃,我說雲娘一定不讓你。玉芙蓉果然明妃重畫,怎肯學、毛延壽批點壞上陽花?


山漁燈犯小旦看畫介樊口停,蠻腰罷。準備同心,怎離鞍馬?收拾了按板紅牙,彈箏銀甲。琴心豈負當壚寡,再休題浪酒閒茶。拜謝生,生推介承謝,你文通筆花,虎頭鉤法,擡舉得,比並着檀郎沒半點差。奴家的意思,還要霍郎把自己尊容,也畫在上面,方纔有趣。僥倖煞,只少箇風流司馬,并香肩,相隨雙蝶穿過海棠花。


這卻也好。只是小生下界文魔,怎敢與箇玉天仙並在一答,可不惶恐?也罷,趁此餘紅殘粉,也免不得出醜出醜。


普天樂犯普天樂畫眉郎怎自把眉兒畫,較玉貌羞慚殺。作向池邊自照介打草稿顧影池中,又取鏡自照介,畫介脫粉本小鏡菱花。小旦看介風流標致,儼然活現只是你一副文心,連你自家也描寫不出。描不出詞源峽,再把腮斗邊添些喜洽,可抵得桃花洞仙子胡麻。玉芙蓉比目連枝不亞,祝東皇,生生世世作並蔕木蘭花。


小旦霍郎,你不但文詞壓倒一世,就是這丹青,世上那裡有這樣出色的才子?難得,難得。副淨上沽酒不辭平樂醉,尋花又過杜陵春。這幾日身上欠些爽利,不曾去看得霍兄。今日不免去尋他溫存一溫存,幫襯一幫襯,到那入場時,纔好如此如此。你看轉灣抹角,已是華行雲家門首。敲門,內開門,進揖介副淨這幾日小弟在寓中有些小恙,不曾時常來看得老兄與雲娘。拋別,拋別!小弟也有些小恙,因此失候鮮于兄。副淨笑介兄的病,我都曉得。作附耳低語笑介可是這樣?生笑介休得取笑。副淨看桌上畫,問介這是那箇畫的?不瞞兄說,是小弟胡謅。副淨細看笑介原來是你兩口老人家傳子孫的神影子,如何像得這樣?將畫貼在自己面上介這怎麼說?副淨一向不敢沾雲娘一沾,恐怕老兄有些喫醋。今日在畫兒上,略討他些便宜。莫怪,莫怪。生笑介副淨雲娘,我還有一句話對你說:如此一幅好畫,切莫被人裱壞了。那貢院門首繆酒鬼,手段極高,是答應禮部衙門的,可著人送去與他裱纔使得。小旦使得。


朱奴插芙蓉朱奴兒副淨看一對班頭風雅,行雲雨是真不差。分明活現巫山畫,藐姑權放神仙假。鶯兒打,休教鬧喳。玉芙蓉仗玉人,檀口唱醒了曲江花。


今日小弟,要發興喫幾杯酒了。雲娘也請破例,唱一箇極鑽心的曲兒,等霍兄大家樂樂纔是。


尾聲小旦暖閣中傾杯斝。副淨霍兄你與雲娘,今後不要叫甚麼,只叫做那畫兒罷。畫中人又好做人中畫。免不得秘戲春宵也要費臨搨。


雲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圖畫領春風。
流鶯巧作周遮話,蛺蝶深穿宛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