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清忠譜 吳本/第四齣
第四齣 訪文齊微韻
生白上
憶自春明別故人，燕雲遙望動星文。
今朝長嘆歸山塢，共向西風泣楚軍。
我周順昌削藉家居，自恨不能叩閽，剪除逆賊。猶幸好友文起兄在京，他是信國子孫，傳家忠孝，絕代無雙。前歲大魁天下，那黃童白叟盡識他為國家梁棟。不意他封章甫上，嚴旨疾傳，罷斥南歸。他也不入城市，竟到竹塢別墅去了。我一聞此言，一口氣步出西郊，面晤文兄。一來問問朝政，二來會會好友，三來大家吐吐胸中不平之氣。迤邐行來，已過西新橋了。你看四面青山，一溪綠水，好景致也！
園林好盼長空待呼天痛悲，睹層巒似填胸塊磊。望不見東來紫氣。幽人室白雲西，衡門隱碧梧棲。
淨白上走嚇！上磨肩頭，付上白下磨腳底。淨一百銅錢，付奔得臭死。淨前頭是周老爺。付周老爺！周老爺！生唔。淨、付阿是去望文老爺個㖸？生你每那裡曉得我去望文老爺？淨文老爺北京歸來，付到竹塢去哉。淨周老爺自然要去望渠個哉。付轎子拉裡，擡子去，擡子去。生不消，我是走慣的。
淨幾裡到竹塢，要過謝雁嶺，
付賀九嶺。淨哆哈山頭。
付十廿里路厾，囉裡走得動？
淨擡子去個好！擡子去個好！生不必。付各位老爺出來遊山，
淨個星大叔厾，才要擡轎個。
付那周老爺竟走！淨擡子去，擡子去！生混帳！
東山遊屐慣，何必問籃輿？
下。淨、付坐子去，坐子去！淨好笑，好笑。一個吏部，勿擡轎子竟走！付也勿要怪渠，也沒得勞錢厾身邊。淨就有個勞錢，家婆大細買兩塊豆腐，還要活兩日來。付咳，就是你也勿好介。淨我那勿好？我那勿好？付咳，我教渠坐，你就該拿個轎子得來，朱拉渠屁眼頭去子。淨我朱拉裡屁眼頭，渠勿肯坐下來沒那呢？
付你朱痛子渠沒，自然坐下來個。
淨總是勿擡個轎子，瘟病要生一場個。
付走罷哉！淨走罷哉！丑內應轎子來，轎子來！付咦，個答有個孟姜拉厾要轎，我答㕶擡得去看。淨擡㖸！丑上轎子來，轎子來！走勿動哉，坐坐看。付呸，利市！利市！丑奢利市？我是作成㕶生意個㖸！淨作成我生意，要講講價錢個呀！付㕶到羅裡去了？丑城裡去個。淨城裡去，要二百銅錢[⿹乁丟]。丑啐，我舍勿曾坐歇轎子個了，八十銅錢[⿹乁丟]。付八十個銅錢，只好擡個雙腳。丑那八十個銅錢單擡個雙腳？淨㕶個雙腳有番兵船能大厾呀！丑呀，我要罵，什更是一百個銅錢。付勿肯。淨擡子去罷，那……付要誇。丑對合利本厾。付好，好。㕶到城裡羅厾去耶？丑我要到莫宿回弄去，打十番，唱曲子。淨娘娘，㕶會唱曲子，唱隻我裡聽聽。丑㕶厾聽奢曲子？付奢個？我裡倒是個喬人㖸。丑唱曲子，要笙、笛、絃子、鼓板個。淨有管獨簫，㕶吹吹厾？丑啐，卒死個，我要罵個㖸！付娘娘，㕶唱曲子，我裡擡快點哉呀！丑間嚜我唱曲子，㕶厾要擡快點個㖸。淨、付個自然哉。丑唱
小小魚兒鮮紅腮，上江遊到下江來。頭動尾巴擺擺，小小金鉤掛住你的腮，決不該闖入青絲網裡來，決不該闖入青絲網裡來。
淨、付轎來，轎來！付轎子裡下來罷！淨轎子裡下來罷！跌丑下。丑阿呀，那去哉？阿呀，要撒屎哉！個嚜那處？轎子來！個嚜那處？轎子來！內應前頭來上轎罷！丑阿呀丕哉！阿呀丕哉！下。生上妙嚇！
嘉慶子萬山深處松影蔽，只聽得澗水潺湲鳥亂啼。看翠竹交加簷際。白這裡已是文兄別墅了！唱過萬竹、款柴扉，穿山徑、踏苔莓。
白有人麼？
戶（尹）令外上遠城市山居清秘。生白好個幽雅的所在！外唱少剝啄花間閑憩。生白有人麼？外呀！唱聽何事草堂聲沸？生白文起，小弟在此！外原來是蓼洲兄！同唱知己暌違，驚喜還悲各淚垂。
外白小弟削職南歸，竟自入山，尚未叩謁，何意反承光降？生小弟一聞吾兄歸山之信，百憤駢增，故爾急急到此，欲求把臂劇談。外請坐！生有坐！丑白上
溪聲常在耳，山色不離門。
文老爺，小僧稽首！外請了！丑周老爺也拉裡。周老爺！生請了！此僧何人？外龍瑞庵西巖長老。丑周老爺常到小房來個，忘記哉。生忘懷了。丑小僧聞知文老爺回府，特備粗菓二封，送與老爺點茶。外不敢領。丑有募緣造殿緣簿一冊，求老爺做篇敘文。竹扇一把，求老爺大筆。外我一路來風霜勞苦，才得到山，正思靜養。那詩文筆札之事，還要少停幾日。丑嚇、嚇、嚇！周老爺，小僧也有一事相求。生何事？丑小僧新蓋子三間坐起，少個齋匾，阿可以就揮介揮？生少停幾日，我寫與你。丑省得小僧亦要府上來，就寫子罷！生唔，可厭得緊！外周老爺來看我，有幾句話兒談談。你且去，改日來罷，改日來罷！丑嚇、嚇、嚇，阿唷！正是：
欲求名筆易，須用耐煩心。
嚇，㕶個周老爺勿得好死個㖸！下。生正欲清談，卻來攪混，殊為可憎。外此輩孤拗之性，往往如此。生請問吾兄，朝中光景如何？外自吾兄別後，那魏賊的行事一發不可言矣！生要求一一細談。外那魏賊呵！
品令內庭血染，屠戮遍嬪妃，堂堂天子，顧不得庇王姬。兇謀偃月蔽日思狂噬。生唱祖宗、先帝，炯炯精靈不昧。霆擊雷轟，少不得糜爛頭顱骨肉飛。
外白內廷弄兵，祖訓所禁，那魏賊私設內操，挑選心腹，宮標萬人，裹甲出入，日夜操練。金鼓之聲，徹於殿陛。皇子方生，炮聲震死。近御銃炸，聖躬幾危。魏賊走馬上前，飛矢險中龍體。生險中龍體？外險中龍體！生阿呀，一發罷了嚇！
豆葉黃他、他、他無君無國，伏莽宮闈。恐一旦禍起蕭牆，召不及勤王義旅。外唱徙薪曲突，天高聽迷。真個是懸絲國祚、懸絲國祚，怕只怕爛額焦頭，翹首燕山慘棲。
生白聞他的心腹愈加廣布了。外崔呈秀首握兵權，魏良卿冒濫封侯，要路俱置重兵，太師盡其爪牙。各處建祠，雕龍麟鳳。墳塋僭擬皇陵，進香如同駕幸。配享已同孔聖，廟祠將入明堂。越分僭擬，止、止隔得一間了！
玉交枝貂璫作祟，亘千秋今朝禍奇。微垣失曜沖長彗，不卜卜不得帝座安危。生唱金甌完固大邦畿，妖氛振撼翻天地。恨奸邪空將手揮，望軍門空將顙稽。
外白吾兄如此憤懣不平，小弟若說他極惡之處，定然要裂眥沖冠了。生他、他、他還有什麼惡處？外那魏賊不奉聖旨，不由閣票，假傳聖旨，掃蕩忠良。削奪未已，即行逮繫，逮繫方至，即加殺戮。用乾兒許顯純、楊寰為錦衣衛。哪、哪、哪，造下的鐵腦箍、閻王拴、紅綉鞋、錫湯籠、銅扠指、鐵夾棍幾種酷刑。又捏稱熊廷弼、銓楊鎬因失守封疆，將銀三十萬兩，托汪文言賄囑趙南星、楊漣、左光斗等十七人，先將汪文言鍛鍊兩月，逼勒成招，必欲一網打盡。如今緹騎四出，阿呀兄嚇，只恐你、我也、也不能個安寢了！生嚇，阿呀，魏賊，我就把你食肉寢皮尚有餘辜也！
江兒水操莽兇於甚，拱歡共驩惡尚微。剮魚鱗快不得清流意，點臍燈消不得黎民氣，裂牛車正不得朝廷罪。阿呀兄嚇！何日裡誅盡奸邪璫輩，懸首駢旗，一個個刳腸截胃。
川撥棹外唱我難消氣，怒填胸烈火吹。恨奸邪社稷傾危、恨奸邪社稷傾危，禁不住沖冠怒裡。且權時息怒威，隱林泉免禍機。
尾生填胸懊惱□如蝟，怎得我微官諒起？外白兄差矣！小弟正喜削籍，兄何故反要起官？生兄，小弟就做到三公之位，何足為喜？若起一官，得立於朝堂，唱那時把惡黨奸邪盡剁泥。
白告別了！外天色已晚，今夜抵足談心，亦是快事。生松月當窗絕點塵，外夢提蝴蝶是前身。生猶恐竹聲驚好夢，外急懷短疏奏楓宸。生國事泛常，外朝中大變，生講到五更，外談到天明。生奸賊嚇！外請到裡面細談！生請！外、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