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永團圓/第三齣
第三齣 俠贈
正宮引子破齊陣破陣子小生俠扮上武庫胸蟠錦燦，吳鉤腰閃霜花。齊天樂似戟鬚髯，摩娑盈把，俠氣好難禁架。
誰向衡門問鶡冠，倚天長嘯劍光寒。
英雄失足尋常事，莫道人間行路難。
咱姓王名晉，延安人也。自小豪雄，頗好遊俠。讀書擊筑，常思一見其奇。蠖屈龍潛，自嘆未逢其會。熱血滿腔，赤淋淋未知灑落何地？咳，難道天生我才，竟成無用了！近聞北虜跳梁，潛窺內地，欲學馬援、班超，建少功業。因有盟友李公為應天大司馬，故爾間關到此，以圖寸進，不意先已北轉去了。且待春和，再整燕山之騎。兩日淹留旅邸，又遇冬雪紛飛，甚覺岑寂。今喜天色稍霽，不免將羊裘曬暴一番。曬裘介咳，想古來多少英雄，少年便已建功立業，我王晉豈不空負此堂堂七尺也！
正宮過曲錦纏道浪天涯，嘆浮蹤蹉跎歲華，駿骨向誰賒？舞錕鋙，光芒閃落殘霞。做不得問支機張騫泛槎，且自去弄漁陽禰衡鼓撾。搔首漫成嗟，白眼看兒童紈袴，大纛與高牙。何日裡博得個黃金斗大？我怎肯枌楡皓首繫匏瓜！
閒話半晌，不覺寒氣逼人，喜得案頭有壺暖酒在此，不免將來衝寒，簡閱些書史則個。飲酒看書介。生上盡道豐年瑞，豐年瑞若何？長安有貧者，宜瑞不宜多。小生兩日為風雪閉戶，母子煢煢，勉捱凍餒。今日晴明，不免閑步一回。正是：
裂膚不但鶉衣苦，墜指尤連饑渴心。
說話間已是三山街了。你看客店門首，曬着一領羊裘。我想這些顯達的，此時錦帳遮寒，重裘掛體，偏我蔡文英百結顛連，身生寒粟。羊裘、羊裘，我若得你，我母子就不怕這嚴冬了！
普天樂說什麼雉頭裘千金價，鷫鸘裘當壚話，綈袍贈知己休誇，青衫淚點點如麻。小生斜視介。生咳，我蔡文英好癡也！博得個宮袍漫加，少什麼巧流黃裁成火浣冰紗。
小生出問介你這漢子，對着這領羊裘自言自語，莫非有些歹意麼？生小生蔡文英，二十過頭，一貧如洗。値此嚴寒，母子不免無衣之感，偶然觸景嘆息，先生幸勿掛懷！
中呂過曲古輪臺小生漫嗟呀，赤心一片猛難拿，如雲高義應非假。原、嘗流亞，羨你四壁相如，佇看高車駟馬。贈裘介兄若不嫌裘敝，持此以歸，聊禦寒威。生雖承雅意，只是蘭契雖同，萍逢猶乍，傷廉傷惠兩爭差。小生古人意氣相許，頭顱可贈，何況此裘！男兒瀟灑，再休論兒女咿啞。合千里相逢，片言交契，萬金堪擲，一笑等塵沙。休驚訝，須知四海盡為家。
生管仲分金而偏多者，鮑叔知我之貧也，君實小生之鮑叔了。請問尊名貴地，以便銘刻。小生小生王晉，延安人也。君家何處，望乞見教，不日當升堂拜母。生敝廬在桃葉渡頭。受兄之惠，便當歸以奉之老母。
尾聲松稍殘雪渾如畫，小生暮景催人噪晚鴉。合有日裡把臂談心笑語嘩。
生請了！下
小生
少小幽燕客，由來輕七尺。
所重在交情，豈肯中道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