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未央天/第二十八齣
第二十八齣 雪冤
副上平生無飯喫，作惡有天知。我侯花嘴巧弄機關，把米新圖陷死獄底，陶琰娘賣去遠方，豈不得意？只是我當初主意，無非是將無作有，屈陷成招，等米新圖受刑不過，死了就沒事了。那裡料他家裡人，去尋個枯頭顱來，坐實了罪名。及至前日綁到法場上，恰恰那個天不肯亮起來。我只道他造化到了，不道聞老爺照抄一番，他依舊脫不過斬罪。前夜一張病呈，禁子報道死了，如今一發死無對證，我也放心灑落了。這也不在話下。今早聞老爺掛牌，又要審錄此事。哈哈，人說他才通天地，據我看起來，也通得有限。今日空閒在此，走到衙門前去看看去。二雜上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侯大官人請了。那裡去？副請了，請了。二位是縣裡朋友，那裡去？雜有本縣太爺火票在此。奉聞老爺憲牌，喚你去覆審。副呀，難道這事又翻了？米新圖已討過氣絕，那個和我作對證？雜說也奇怪。米新圖竟不曾死，現在縣堂上，等你一同解去。副呀，那等說去不得了，只得要弄點手腳了。雜呸！生死衙門，弄甚麼手腳？你且去見了太爺，或者還有商量。副說得是。雜一紙如星火，官差不自由。同下
北粉蝶兒四小軍劊子引淨上白日青天，展神光高懸碧幰，響噹噹肺石無冤。顯得俺一條冰，三尺雪，滿堂風憲，今日裡悟徹因緣，不覺的放眉梢把虯髯笑撚。
眾開門。淨下官自夜釋米生之後，一月掩門不出，僥倖天網恢恢，竟於途中得遇陶氏。昨宵米生投見，已經細得其情。孝子榮歸，豈非皇天善報？方纔殷氏翁婿到門，陶氏亦是送死前來。為此下官出堂覆審，使他一家骨肉，再得完聚。想將起來，公道在人，難以泯滅。米新圖深夜不欺，貞也；周氏死控夫冤，節也；米世修為父賣身，孝也；馬義捨身訴冤，忠也；臧婆殺身救主，義也。越古超今，不示勸懲，何以風世？已經據實奏聞，求請褒典。今日出堂，先把奸夫淫婦，正罪施行。左右！眾應介分付該縣，吊齊各犯聽審。眾應傳介丑進見介犯人帶進。淨站過一邊。丑應介淨帶侯花嘴進來。副應介淨咳！你這廝狠似豺狼，奸如鬼蜮，易妻殺婦，誣陷善良，窮凶極惡，寸斬難償，今日機關已破，你可知罪麼？副阿呀，爺爺呀！沒有此事的。淨這廝毒焰滔天，貪淫殺命。恐洩禍機，鬻奸婦於遠方；希圖財帛，遣禍消萌。幸天公之不昧，恰値冤家覿面。還要抵賴？左右，上了銅閘。眾應介副阿呀，爺爺呀！小人呵，
南泣顏回閉戶學芸篇，自信家傳惟善。前日出首米新圖呵，也只為同溝共井，知情怎敢瞞天？老爺，殺妻易婦，有何證據？我蓬茅半壁，那有密層層錦障將春掩？淨唗！你這廝還說沒有證據麼？左右，帶陶氏過來。眾應貼上陶氏有了。淨叫他兩個廝認者。副、貼各驚介淨陶氏，你今日來得湊巧。侯花嘴，如今可有證據麼？副爺爺是個青天，小人怎敢再辯一字？活閻羅鐵筆無私，小妖魔早已喪膽臺前。
淨你這廝自作之孽，死有餘辜。可憐米氏一家，被你害得好苦也。
北石榴花害得他星飛雲散不周全，陷囹圄血盡險身捐。慘殺他子為奴隸，妻受迍邅，老嫗的杯酒魂散，義僕的釘板身顫。因此上遠迢迢，向平地中起座森羅殿。非非是是，秋毫畢現。今日裡巧相逢，今日裡巧相逢，恰似的成就你朱陳眷。本該把你腰斬凌遲，以雪痛恨，米新圖未遭慘戮，姑免極刑。劊子手，斬訖報來。快與俺付將三尺莽龍泉。
雜帶副下即上獻首級。淨拿與陶氏看者。貼阿呀，爺爺呀！淨你當日握雨攜雲，移商換羽。信奸徒而誣良善，自謂天道無知；期白首而鬻朱門，落得漁翁得利。今日神差鬼使，送死前來，可有甚麼分辯？貼阿呀，爺爺呀！小婦人一念之差，墮入迷網，凶身既已正罪，求爺爺饒我一死。
南泣顏回冤愆，今日悔從前，一朝墜落難言。今日此來呵，神差鬼使，把微軀自付龍泉。一時差誤，望爺臺略略寬一線。試哀憐法網輕施，求得個筆尖一轉。
淨唗！你一死猶輕，還想求生麼？
北鬭鵪鶉密稠稠罪案如山，密稠稠罪案如山，我光閃閃神眸似電。硬幫幫鐵腕難移，硬幫幫鐵腕難移，冷颼颼冰心不轉。你說誤遭引誘麼，豈不念你丈夫抔土未乾，骨肉未冷，直使宣淫構禍，貽害平人。抹殺了一寸心窩一尺天，你休妄想，莫多言。劊子手斬訖報來。做一個交頸鴛鴦，做一個交頸鴛鴦，輕泛泛身分鶯燕。
雜殺貼下淨秣陵邑宰，暗昧事理，革職為民。將墨塗面，呼眾百姓打出城去。眾應趕丑下雜啟爺，周氏、馬義，都喚到了。淨快請米老爺相見。雜應傳介老、末、生、小生上小生母親在那裡？老官人在那裡？各抱哭介生阿呀，妻呀！
南撲燈蛾顫巍巍驚魂去復還，血斑斑淚痕一雙濺，眼睜睜心事吞還咽，痛沈沈僅餘殘喘。今日個生設設重逢骨肉喜，明晃晃秦臺鏡高懸。撲騰騰掀翻鐵案，才得笑欣欣一家歡聚法堂前。
小生若非爺爺恩高天地，那有今日？淨此非下官之力，一門忠孝，感動上天，今日轉禍為福，亦理之常耳。
北上小樓活潑潑忠義心，美津津風化原。生等爺爺請上，我等拜謝。合不枉了琬琰無瑕，日月無私，雨露無偏。少不得史冊同標，少不得史冊同標，古今同異，華夷同羨。早收歸淚痕如霰。
雜稟爺，官妓李蓮仙喚到了。淨李蓮仙，好個曉事的女子。本院前日許你出籍從良，這馬義忠義可嘉，你配了他，也是終身有托，你可願麼？小旦老爺鈞旨，敢不懍遵？末老爺，這使不得。老奴年過半百，不要辜負他。淨世修賢契，聞你因無親命，未遂私情，今日趁此吉期，合應成禮，請殷老爺出來。外上大人。淨殷公，我和你主婚，待他主僕四人交拜成親便了。小生、旦、末、小旦交拜介
南撲燈蛾合疊疊氍毹花間，簇簇姻緣錦片。洋洋的仙樂鳴，熒熒的寶燭懸。輪回生死，一家兒同轉，緊緊的王途上着鞭。兩兩的恩怨分明，兩兩的恩怨分明，熙熙皥皥，淳風復見，千萬載家家戶戶把姓名傳。
內聖旨下。副上一封丹鳳詔，飛下九重天。聖旨已到，跪聽宣讀。詔曰：旌善扶良，百行莫先於孝；繩愆糾謬，萬惡獨首於淫。據爾聞朗所奏，米新圖清節可風，方寸不欺於暗室；忠心無疚，精誠直貫於天庭。子米世修，賣身救父，一心格而遂獲科名；妻周氏，守志相夫，四德備而無忝婦道。臧婆殺身救主，馬義捨命鳴冤，義膽干天，忠心貫日。一門風化，朕甚嘉焉。用特寵賜，以勵民俗。米新圖授秣陵邑宰，以代前任。妻周氏封江寧縣君。子世修特進三級，妻殷氏封婁江縣君。馬義授秣陵縣縣丞，臧婆追贈忠烈夫人。殷銘新教子成名，加俸百石。褚無良昧理枉斷，革職為民。仍着有司旌表門閭。欽哉，謝恩。眾萬歲，萬歲，萬萬歲。副下眾天恩浩蕩，捐軀難報，大家望空拜謝。拜介
尾聲合事關風化人欽羨，揮毫譜出未央天，節孝忠貞萬古傳。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