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彩舟記/第六齣
第六齣 目成仙呂用先天韻
引子鵲橋仙旦持錦筐針線上樓船閑泊，畫簾高捲，一望江橫匹練。嫦娥應是恨孤眠，不鎖廣寒宮殿。
雨過潮平岸闊，雲開月漾波明。入眼風光可惜，何須對鏡含情。奴家吳太守之女是也。母親黃氏止生我一人，年今一十八歲，因隨父宦遊，阻風於此。奴家生長華清，聽從婉娩。嬌妍長護，生受煞寶氣珠香；嫺雅偏憐，點染些金箋玉管。雖不敢當閨中之秀，竊嘗慕林下之風。哎，衹是我時將破瓜，緣愆卜鳳，教人怎生放心得下。我看今夜江聲稍靜，月色甚佳，且推開窗兒，刺繡片時，有何不可。開窗納錦介
過曲桂枝香未拈針線，先描鶯燕。喜嬋娟光射銀屏，怪料峭寒生金釧。學回文織錦，學回文織錦。呀，我不曾做得一朵花兒，精神早已倦了。且添香篆，把欄杆憑遍，怕繡到並頭蓮。玉筋空凝思，蘭膏慢自煎。
衹見鄰舟中點上燈來，我看是何人在彼。生左手攜書、右手執燈上雪浪掀天風伯怒，韶華半向愁中度。此身今夜宿關河，夢魂先已還鄉故。我江情急欲歸家見母，無奈連日風濤，舟不能進，衹得淹留於此。夜長人靜，看幾卷書何如？我點上燈，將窗子推開，乘些月色更妙！開窗看書介。旦呀，原來是一書生，待我看個詳細。旦望介
前腔生我本是龍門英彥，瀛洲妙選。不將萬卷窮搜，怎與群儒鏖戰。念頭懸刺股，念頭懸刺股，無辭勞倦，博來榮顯。我今日呵，效前賢，彩筆生花夢，青藜繼晷燃。
生低頭讀書介。旦我看這秀才不但工夫縝密，亦且恣態橫生，大是奇物。
醉扶歸他豐神呵，與屋梁明月渾無辨，與江頭碧水更增妍。況擲果車中正芳年，寧誇傅粉何郎面。似這般鎔今鑄古費鑽研，怕甚麼姓名不上黃金殿。
生放書起立介不意今宵，月皎如畫。呀，那窗內是個美人，幾乎錯過。細望介
前腔我見他燭光映著臉兒，似芙蓉出水多嬌茜，他把腰肢倚著欄杆，似春風楊柳欲三眠。他向博山添得水沈煙，似淡雲籠卻嫦娥面。可惜看不見他腳蹤兒，料潘妃步步綻金蓮，我想他聲音兒多管似新鶯嚦嚦林中囀。
旦這生越看越覺可人。
皂羅袍我見了他神昏目眩，論風流儒雅似張緒當年。為甚不吹簫雙跨彩雲邊，卻孤槎直泛銀河遠。我與他驀然相遇，似藍橋有緣。未曾相識，青鸞怎傳。衹落得御溝紅葉空題怨。
前腔生逆旅方悲淹蹇，見霞綃霧縠一貌嫣然。不能夠美人相並立瓊軒，蘭舟咫尺天涯遠。我這裡青燈黃卷，他那裡瓊釵翠鈿。我這裡孤棲彩鳳，他那裡獨眠錦鴛。一般悽楚，怎遂得雙飛願。
大勝樂旦愛書生才貌兼全，怕揚帆各一天。來朝料想難重見，因此上貪盼望忍言旋。他那裡花迷蝶夢空相逐，我這裡月冷梅魂若個憐。尋方覓便，怎邀來雙鯉，把錦字偷傳。
前腔生恨年來消渴文園，暗塵蒙琴上弦。這美人雖是個知音的，但宦家威勢嫌當遠，怕挑弄枉招愆。他似停機織女迷河漢，我似失路劉郎迷洞天，難諧繾綣。怎能夠花隨流水，泛出仙源。
旦這生書也不看，卻倚定窗兒，耽耽視我。哎，衹怕佳人薄命，才子難逢。秀才秀才，孤負你這一片熱心也。老旦內叫丫頭，夜已三更，快請小姐睡罷。小旦急上小姐，老夫人等你哩。旦來了來了。小旦收針線介。旦將行，回頭望生介窗前孤月皎，江上數峰青。小旦不忍虛良夜，遲回孔雀屏。並下。生我看美人臨行，尚有顧盼小生之意，衹是他蘭閨隔絕，誰傳賈氏之奇香；我萍梗飄零，難牽郭生之紅線。我前日曾向氤氳大帝祈禱佳姻，大帝大帝，你何不就將此美人作成了我，也顯得你靈應。
掉角兒序盡今生雨戀雲纏，受用些香嬌玉軟。做花房並宿遊蜂，效雕梁雙棲紫燕。我與你金屋中，銀釭下，黼帳褰，紋衾展，結成仙眷，西陵遊輦，五湖畫船。那時節名香一炷，報答神前。
尾聲我願將玉人兒作念的魂靈現，萍水相逢信有緣，切莫教望帝春心託杜鵑。
正爾無聊慰旅悰，望中窈窕似遊龍。
若非群玉山頭見，會向瑤臺月下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