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二十五齣
第二十五齣 三氣糟糠
一枝花老旦病裝，淨扮丫環扶上都無人世想，已分泉臺葬。吉人天相，說謊非謊。
富易交兮貴易妻，他人得意我支離。榮華看破真如夢，病入膏肓不可醫。妾身李氏，自從嫁了鄭注，受了半世饑寒。誰想他得官之後，連置數妾，朝歡暮樂，把我結髮之妻，棄同陌路。更將小姑送去入宮，早晚無人疼熱。傷懷積悶，一病淹淹。初時還勉強來看我一遭，這幾日被那班狐精纏住，由俺自生自死，通不傍個影兒，想起來好不恨也。丫環，如今他在那裡？淨問老爺麼？他和二娘、三娘在花樓下，聽着一班清客打十番哩！內十番紬樂介，丑內作笑聲介。老旦氣介咳，罷了！
勝如花我心如結、意轉傷、止剩遊魂撇漾。眼面前少個姑娘、赤緊的誰相倚傍！憑誰問那人無恙？淨奶奶，你把心放寬些！姑娘去了，他也得好處哩，休要祇管憶他了。老旦你教我怎生放寬呵！我乍寒來，腳如履霜；乍熱來，頭如沸湯。淚眼昏黃，也看不出黃昏月上。口渴哩！淨奶奶，湯在此。老旦飲湯，嘔吐介禁不住咽喉氣搶。喘介。淨與老旦捶背介枉捱磨半世糟糠，到如今病疾郎當。
作氣厥介。淨奶奶不好了，老爺快來！丑華服上死生皆由命，何事強相呼。老厭物死不了曾？淨喚介奶奶蘇醒，老爺看你來了！老旦醒介。淨好了，好了，活轉來了！奶奶睜開眼，老爺在此！老旦官人，可看平日夫妻之面，與我診一診脈。丑鬼也似冷的手，叫我怎生近你！老旦不肯看脈，與我立個方兒也罷！丑不得閑，不得閑！今日李訓的夫人，約他們上墳園看花，我也要去哩！老旦氣介甚麼他們！官人，你好負心也。
前腔可記得貧窮日，苦共嘗，對泣牛衣相向。丑窮是你的命，怨着誰來！老旦也曾經典盡裙衫，支値你賓朋來往。丑十年前一條布裙，還在酒店上。贖還你送終就是！老旦好容易到青雲之上，你如今住的是雕檐畫梁，擁的是妖姬艷娼。丑被你累我苦了半世，如今做了官，就受用幾年，也是該的，你怎生喫起醋來？老旦恨介改換心湯，全不把從前思想。丑老乞婆，偏有這些嘮嘮叨叨的！我祇是不聽你。老旦聽不聽由你罷了，我祇記着姑娘，生出這病來。你替我央人到宮裡，問個消息。他若果有好處，我便死也甘心。丑他好得緊。在那裡，誰希罕你問他！老旦哭介盼不見玉人模樣。合前枉捱磨半世糟糠，到如今疾病郎當。
末扮院子上稟老爺：香車寶馬都已齊備，請老爺上馬，二位小夫人登車！淨奶奶病得這般光景，老爺休得去罷！丑放屁！人家酒席都備了，那有不去之理？快請小夫人出來！丑換紗帽、錦襴，旦、貼扮二妾艷妝上傾國傾城漢武帝，為雲為雨楚襄王。丑趁好天氣，早去頑耍！各上車馬徑下，末隨下。老旦作惱欲起扯丑、跌倒介，淨扶介奶奶，省氣些罷！老旦嘆介
榴花泣便心如鐵石，到此也淒惶，流不住淚千行。鄭注，你這負心賊，到明日不知怎麼樣死哩！怕皇天難恕你，降災殃，還是我山妻僥倖，得先亡！淨看這光景，老爺也忒薄情！奶奶呵，休縈悶腸，病中身，怕的是多勞攘。合嘆人生萬苦千辛，到頭來，一夢黃粱！
老旦昏介，淨叫介奶奶蘇醒！呀，看看叫不應了。奶奶呵！老旦又醒介丫環，扶我上牀去！
尾聲世間人，請看無情樣，有甚麼梁鴻孟光！氣咽介。淨我梅香呵，再休嫁富貴的男兒沒下場！
扶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