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三十八齣
第三十八齣 鷂子驚魂
小旦提壺盒上洗褪胭脂淡薄妝，不將風韻鬭平康。可憐隔園桃花水，流入天臺賺阮郎。老身在此，與梁相公鄰居。誰想水中淌出個鄭盈盈來，與他夫妻會合。這也是極可喜的事！二人郎才女貌，似水如魚。又將畫箱中宮人所贈珍寶衣飾，即漸營運，居然薪水無缺。老身晚景，也索靠他過日子了。今日春光明媚，無以為歡，不免攜酒一壺，過去賞花，就聽盈盈彈小忽雷耍子。來此是了，相公開門！生閑房寂寂花開落，風牖泠泠燕去來。開門見介呀，潤娘來了。為何攜着酒肴？小旦聞知賢弟新得了小忽雷，特來賞玩。生生受了。娘子快來！旦上見介師傅萬福！小旦免勞多禮。坐介風日晴和，庭花開放，你兩口兒好受用也。小忽雷可借老身一觀！生出小忽雷介此係禁中之物，祇因娘子愛彈，小生耽着干係，偷贖回來的。每到夜靜更深，悄彈一曲，人前也不敢輕看。小旦接看介好東西！老身生長教坊，從未見這般精製的樂器。賢弟試彈我聽！旦怕人聽見怎好？小旦這荒僻去處，料也不妨！生待小生掩上門兒。掩門介。旦彈介
桐樹滿山坡鶯穿曉露啼，燕剪香風細。婉轉輕圓，祇在繁花際。孤另另是金人捧露盤，響珊珊是玉女搖珠佩。韻漸微紅兒《子夜》低。又翻成高調，高調似茶鐺沸。枝上禽驚，水間魚避。悲淒，《雨霖鈴》是也非？低迷，古曲《陽春》和者稀。
小旦果然彈得好！不枉了官拜女中丞也。旦住彈介。生這小忽雷呵，
金梧落五更他時來遇布衣，運厄逢中貴。送入長門看，足你流青淚。若不是春纖擲損匙，今日呵，祇好隨錦瑟伴銀箏，埋在灰塵內！怎能勾風前月下閑遊戲，消受俺才子佳人，一番偎倚。
小旦勸生、旦酒介
鶯啼春色中停歌且自斟綠蟻，聽奴訴因依。乍相逢，記在江州輕橈，月下潛移。傷感煞西湖酒肆，結末在宜春院裡。又誰知漂零垂老，看伊成對，赴伊佳會。
貼扮小宮監持鷂子上金勒馬嘶芳草地，玉樓人醉杏花天。咱家穿宮小黃門是也。今日下班，恰値清明節近，不免糊個紙鷂子，向御河堤上放去！旦又彈介。貼立住介奇怪，這聲音像俺宮中鄭中丞彈的小忽雷，怎生在此茅牆之內？聽介。旦又彈介。貼必有蹺蹊！莫非有人偷着這小忽雷在此胡弄？待闖進去，咱看個明白！作推門介呀，門兒卻又緊閉。有了，咱把這鷂子放進牆去，落在他家，祇說叩門取鷂子，就知明白！丟鷂入牆介。旦住彈介甚東西，落在樹上也？
黃鶯帶一封為甚麼匹練罥遊絲？原來是斷風箏帶線移，這荒莊也有探春使！貼叩門介開門，開門！生、旦俱驚介。生是誰？貼是咱家尋鷂子的。旦驚介是個內官聲音，不好了！嚇得我神魂欲飛，聲自漸微。這茅堂窄小難回避！貼又叩門介放咱進來，尋了鷂子去！旦官人你且開門，還了他鷂子。我向這樹陰西，綠蘿低，斜抱檀槽躲片時。
生開門，貼入介。生將身遮旦介。貼可怎生一個女子？有些面善，是誰？扯開生見旦，驚倒介有鬼，有鬼！旦亦驚倒介饒我，饒我！小旦扶旦介有話慢說，不妨事！生扶貼介小公公何故大驚小怪？貼指旦介兀的不是鄭中丞的鬼魂也！
貓兒出隊眼花繚亂，白晝見妖魅。旦小公公休害怕，奴家便是鄭盈盈，原不曾死。祇求你饒我！貼明明在宮中勒死，拋在御河，怎生又活在此？生便是那晚，流到此間，活轉來了。貼你怎生收留不報？生他本是卑人結髮妻！貼這也奇了。小忽雷怎又在你家？生不瞞小公公說，纔從坊肆偶攜回。貼變色介好哩，你是何人，收娶有罪宮人，又擅買御用之物？生小生叫做梁厚本，鄭氏乃自幼聘妻。小忽雷不過借用，求公公切勿聲張！小旦你兩口兒祇拜求罷！生、旦跪拜介祇求你莫向金階說是非，免拆鸞鳳，願還忽雷！
貼天地之間有這樣異事！咱家怎敢隱瞞？少不得奏知萬歲爺，自有定奪。向小旦介咱認得你叫潤娘，這兩個男女和小忽雷都交在你身上，休放走了！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下。生、旦哭介潤娘，這樁禍事，又是那裡起的？小旦都是老身要聽小忽雷，累及於你了。明日若去見駕，老身隨你闖進宮門，辨明心跡便了。
尾聲生從來樂極生悲矣。旦都祇為撥動檀槽惹禍機。小旦祇願得天相吉人憂變喜。
小忽雷正彈新調，小黃門誤尋春鷂。
烏鴉共喜鵲同行，吉凶事全然未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