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小忽雷/第三十五齣
第三十五齣 繫頸泄讎
淨上人無害虎心，虎無傷人意。自來捋虎鬚，虎口怎生避！叵奈李訓、鄭注通同設計，要害咱家，騙咱家去金吾後園去看甚甘露。誰想伏兵於左仗之下，專候咱來。虧咱有些心靈，預先走脫。果然刀劍之聲四起，那些兵士十分兇猛，趕上殿來，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孩子們嚇的手癱腳軟的，都被他剁為肉醬！咱與魚弘志，也險些兒為劍下之鬼！你說這場禍，怕人不怕人！若不是咱抱住皇爺死不放手，喫李訓那廝奪了駕去，咱如今也九族遭誅了。尋思起來，一不做，二不休！不如索性把滿朝文武殺個盡絕，也教天下人曉得咱老子的辣手。現今李訓在逃，已差人畫影圖形，四下搜捉。又密差賫敕往鳳翔取鄭注的首級去了。咱且聽候回報！扮軍士拿生、外、丑綁上稟公公，舒元輿、王涯、賈餗都拿到也。淨好一班宰相！如何與李訓通謀，要扶鄭注做皇帝？生、外、丑呸，李訓的事，與俺們何幹？淨事到今日，辯也無用了！
四邊靜你素餐屍位難辭譴，擺樣麒麟楦。訓注逞狂謀，甘心做鷹犬。左右呵，將他衣冠褫免，項纏鐵鏈，腰斬向雲陽，妻奴沒官佃。
押眾上。老旦扮軍士持首級上報報報，盩厔鎮遏使宗楚，斬李訓首級獻上！淨妙，妙，記功候賞！外扮軍士持首級上報報報，鳳翔押衙官李叔和刺死鄭注，首級獻上！淨記功候賞！老旦、外下。淨看二頭笑介李訓、鄭注，這這狗弟子孩兒，咱家如何待你！恩將仇報，也有今日！
前腔你大恩不報翻成怨，心腸忒非善。事敗送頭顱，何顏與咱見！左右呵，可將他滿門良賤盡行誅殄，寸草莫存留，休貽後來變！
雜應下。淨殺得好快活，殺得好乾淨！且住，還有鄭盈盈那賤人，現在宮內。他須是鄭注親妹，又與咱家有仇。一發矯詔處死，免得後患。正是：斬草不除根，萌芽依舊發。下
山桃紅旦宮妝上這幾日夢驚神顫，形倒神顛，敢有甚宮廷變，外間浪傳？小旦、貼扮小宮女慌上姐姐，不好了！昨日個鼎沸紫宸殿，為甘露禍蔓延。旦驚介是怎生來？小旦、貼嚇得那聖駕驚，宮禁喧，內官們和文武班僚血戰也。旦這等大亂了，為甚起的？小旦、貼祇聽得首禍都因鄭注奸。旦驚介這等俺哥哥不好了！小旦、貼那仇士良呵，要泄讎和怨，誓難戴天！聞得令兄鄭注，全家已誅。入奏聖上，姐姐的性命也祇在傾刻了！相抱哭介免不得林木延燒為楚猿。
旦哭介。淨捧旨引小監持紅綃上聖上有旨：鄭氏盈盈，係逆黨之妹，不宜近侍宮禁。着內庭即時勒死，投屍御河，不得稽遲。欽此！旦拜介臣妾鄭盈盈，謝萬歲天恩了！起哭介
蠻牌令想在世總憂煎，得一死更恬然。來年當此際，便是妾周年，再不去理那哀絲怨弦。我那梁郎的夫呵，再不能勾和你配合姻緣！淨冷笑介還想甚麼姻緣麼？快些自盡便了！旦看小旦、貼介妹妹們保重，奴家去也。休嗟怨，免淚漣。若念我鄭盈盈呵，則清明寒食送與黃錢！
二監用紅巾勒旦作打滾死介。淨賤人，你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旦無常萬事休！下。小旦、貼撫屍哭介
五般宜兀的不教人心痛酸、恨氣填！姐姐呵，你有何罪過早歸泉？好一似金谷女，墜樓前；馬嵬坡，楊妃命捐！小旦難道便忍將他屍首拋在御河？忒煞可憐人也。貼喜得有隻畫箱在此，不免擡入箱中，權為棺殮。擡旦入箱介我們各將衣服釵梳送些與他填在箱裡，也表宮中一番情意。各脫衣服拔簪放箱內介競解珠襦珀串，陪伊長夜眠。願你來世為人莫作嬋娟，省得向深宮遭罪譴！
老旦、副淨扮宮女上哭介我的盈盈姐姐呵，奴來替你送行也。各解衣物拔簪如前介
江頭送別早來者尚兀自片刻晤言，遲到者但憑棺博得一面。內催介仇公公有令，速拋盈盈屍入御河，不得停留！眾女可憐，可憐，一刻也不容停留了！御河流水忙如箭，霎時人與水遠。
二監拋箱從左流下
尾聲眾從今後，小忽雷遺響誰傳？便咽斷聲聲幽澗泉，可有日水府還魂重活轉？
淚灑茫茫東逝波，明璫盡解贈湘娥。
生前無分題紅葉，死後親身出御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