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天書記/第二十九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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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齣 鬧席仙呂用魚模韻


引子劍器令小生陳仲子做道學態上人莫笑迂儒,養廉介神遊千古。得蕭然追隨鹿豕,也勝與俗沈浮。


齊國分封本屬姜,奈何中葉有田常。盜來爵祿慚非義,爭似清風播首陽。自家陳仲子便是。我女孩兒嫁與孫臏,可謂得人。誰料孫郎久不歸家,我向日去看,適遇寇亂,不曾見俺女孩兒,今日須索走一遭去。虛下。丑齊人上乞墦饜足醉醺醺,歸去施施傲細君。莫笑秦關燕壁者,依稀同是個中人。小子齊人是也。家雖貧而妻妾在御,風月無邊。身一出而酒食即充,富貴樂與。墦間塚上是咱取足的故鄉,冷炙殘漿是俺無窮的享用。雖然略傷雅道,強如徒盜虛名。陳仲子家有萬鍾之祿,衹餓得眼花耳聾;小子瓶無半合之儲,卻受些嘴甜腹飽。想因我命中有分,也是他數裡該窮。前日在墦間與他鬧了一會,他裝出道學形容,鞠躬退後;我露出乞兒本相,攘臂爭先。思量起來,也是多氣。聞他今日往看女兒,孫家必然留他酒飯,我去撞席,有何不可?正是:一日不知羞,三餐喫飽飯。


過曲月雲高旦上叩閽哀訴,蒙恩念姑婦。欲救孤臣返,茶使催車赴。何日歸來,離情慰慈母。我那狠心的爹爹,甘守著無求節,曾不把奴家顧。常言道,患難全憑親戚扶,我今日呵,薄命偏遭骨肉疏。


小生上不緣名利空馳逐,直向東床探信音。此間已是女孩兒門首,我要徑入,恐冒嫌疑,待我咳嗽一聲。咳介。旦是何人到此?窺介呀,原來是爹爹!小生入。旦拜介爹爹,女孩兒一向疏闊。小生我曾來看你,値寇兵入城,遂悵然而返。母親安否?小生母親頗安,你休得掛意。孫郎今在何處,為甚不歸?旦掩淚云丈夫被龐涓賺入大梁,陷罪難脫。小生露才衒能,勢必至此。如我慕首陽之高風,守箕山之雅操。爵祿不掛於口,寵辱不關於心,何等快活。爹爹,似你這般疏戚不分,緩急難靠,徒召物議,不近人情。小生我的本心也難向你兒女輩道,你去請親家母來相見。旦下,手持酒肴上我婆婆因思孩兒,病末梳洗,拜上爹爹。爹爹遠來,女孩兒聊具雞黍,少敘片時。小生呀,你丈夫不在家,這雞黍從何來?快收進去。女孩兒既非盜跖之婦,這雞黍諒無不義之污。爹爹請用。旦斟酒奉小生


排歌白酒黃雞,村醪野蔬,樽前聊博親娛。小生而家夫婿陷無辜,欲飲何堪泣向隅。傷羈絏,痛剝膚,未知何日脫危途。兒冤洗,母病蘇,一家歡聚復如初。


解酲帶甘州丑上休笑咱衣衫襤褸,問胸中憂慮全無。逢場盡是沈酣處,對妻妾漫支吾。入見小生呀,陳仲子,你在這裡飲酒,好快活!我陪你飲一杯何如?小生起立鞠躬介。旦爹爹休覰他。向丑云你快出去,我拿些飯來與你。小生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你道乞人不屑呼來食,果然我足跡多經顯者閭。陳仲子,你是大儒,忍教咱彈鋏無魚。


小生拱手云足下便請坐何妨!這是乞丐,采他怎的?


排歌小生對旦唱哀此窮人,惟將口餬。應憐骨瘦腸枯,博施方是聖徒,何況筵前酒食餘。丑入坐,拉小生同飲食介。旦我看不過,任你兩個施為去。旦下。小生、丑合唱形骸略,義氣孚,濟人須濟急時無。樽堪罄,肴任餔,不圖今日饜膏腴。


小生斟酒介你再請這一杯。丑飲介好酒,好酒!小生供雞介你再請這一塊肥雞。丑食介好雞,好雞!丑做醉態陳仲子,我且問你。小生請見教。


解酲帶甘州記當時食鵝曾吐,這雞比鶃鶃非殊。小生這雞是我女兒哺的,與鵝不同。因何看女甘離母,便是你女兒,這碗飯你也不該喫。小生卻為甚?比兄祿又何如?未能泉壤廉如蚓,孝弟全忘豈丈夫。偽儒,做乞兒羞與同途。


小生鞠躬介方纔留足下,是學生敬意。足下如此見責,恐非厚道,學生此後再不敢奉邀了。丑大叫奉邀奉邀,井上李拋。螬如食盡,餓折你腰。小生老兄,休得破言,不成體面。老兄


排歌我與你一樣遭貧,趨操各殊。豈無駟馬高車?泥途軒冕愛逃虛,贏得清風在草廬。丑大叫你怎罵我是草驢?似你這樣人,真是不中用的蹇驢!攘臂指小生心懷詐,貌似愚,少年枉費讀詩書。名虛盜,倫已無,敗傷風化不如殂。


小生拱手云老兄請尊重!丑將小生巾一掌打下地我便打死你何妨!小生慌鞠躬云學生領教,學生領教!旦急上向丑云外邊兩個婦人來尋你,何不快去!呀,是我家賤荊、小妾來了,我去,我去!丑下。旦閉門云爹爹,我說你不要惹這乞兒,若不是我哄出他去,他弄起酒風怎麼了?小生呀,你既哄出他去,事屬相欺,我心何忍。我且與他奉別了來。小生欲行。旦扯小生云爹爹休得迂闊,你衹在此歇了,明日早回罷。小生卻又不當取擾。


正爾話殷勤,何期遇乞人。
貪廉雖異品,雞黍自情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