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南西廂記(李日華)/第四齣
第四齣 應舉登途
齊天樂生上遠慕功名辭故里,獨攜琴劍驅馳。學海文林,花街柳陌,可愛風光如昔。雲霄萬里吐虹霓,穩步雲梯,高攀月桂,芳名應許達京畿。
陰極陽生萬里春,東風紫陌動芳塵。玉驄不踏長安道,野外山花也笑人。小生昨日分付琴童收拾行李,上京取應,不知完備未曾。琴童那裡?
水底魚兒丑上聽叫琴童,兩腳走如風,慌忙來到,呀,原來是家主公。
琴童生得清標,每日街上擺擺搖搖。日間跟隨官人出入,夜間與官人撒腰。昨夜與官人同睡,渾身上下把我一澆。我只道葫蘆裡放出的水,官人原來是個老瓢。見介官人有何分付?生琴劍書箱,完備未曾?丑俱已完備了。就請官人起程。
步步嬌生打疊行囊登程去,暫且辭鄉里。長亭復短亭,峻嶺崇山,半吞雲氣。黃鳥隔林啼,可愛他聲流麗。
江兒水丑芳草迷行騎,飛花點客衣。禁煙時節多風雨,古木陰中扁舟繫。數聲漁笛悠揚起,勾引離人情緒。遙望皇都,縹緲在五雲深處。
生迤邐行來,不覺早到城市。琴童,尋一個潔靜客店安下。丑前面黑樓子裡,想是一所店房,待我叫店主人出來。叫介。末上門徑多瀟灑,鋪陳色色新。廣招天下客,遠接四方人。生、末見介。末官人到此何幹?生特來借宿。末若要安歇,請裡面去。生琴童,你與店主人講一講。丑店官,你這裡那幾等房?末有三等房。丑那三等房?末上、中、下三等房。丑上房要多少錢?中房要多少錢?下房要多少錢?末上房一月一兩五錢,中房一兩,下房五錢。丑成不得。官人,我前者歇了一夜,只用得三錢銀子。他家下房,就要五錢。末不是下等的房。丑我只道你家下一個房要五錢。末官人喫酒飯麼?生適纔得過了。末這等晚上喫罷。生店主人,天色尚早,此間可有遊玩去處麼?末官人是讀書君子,料不到花街柳陌中去?生然也。末此間有一所寺院,乃武則天娘娘香火院,甚好遊玩。生怎見得?末但見三層經閣,百尺鐘樓。如來殿高聳青雲,舍利塔直侵霄漢。紅椒粉壁,白玉欄杆,砌階石瑪瑙琢成,乘棟柱沈檀刻就。綠楊影裡,一座山門;泥金牌上,六個大字:敕賜普救禪寺。本寺一老僧,名為法本,善於詩賦。過往士夫,無不相訪。生既如此,且去隨喜一番。末他有一徒弟,名為法聰。一應往來士客,都是他迎接,見他可見法本。生琴童,在此安頓行李,我去一會就來。
隨喜閒行到上方,紅塵市井覓清涼。
若還得遇高僧話,且卸浮生半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