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南西廂記（李日華）/第十齣
第十齣 鬧攘齋壇
光光乍末、淨、丑上和尚出家，身上掛袈裟。有人請我修功果，真個快活光光乍。
末徒弟，今日乃是十五日，啟建道場，鋪設壇面，揚旛擊磬，設法誦經。等待老夫人、小姐拈香，就去請張先生拈香。隨意做道場介。眾張先生來了。
掛真兒生上梵王宮殿月輪高，碧琉璃瑞煙籠罩。斷續鐘聲，飄揚旛影，頃刻檀那都到。
法本長老請小生拈香赴齋，你看眾和尚，早已在此做法事了。
駐馬聽生法鼓金鐃，二月春雷響殿角。鐘聲佛號，如風雨一天，密灑松梢。侯門不許老僧敲，紗窗外定有紅娘到。饞眼難熬，待他來時，須看十分飽。
眾長老，拜揖。眾張先生，稽首。請先生上香。倘老夫人問及，認了頑徒親。淨認了我妻舅。末難道和尚有妻？還是認做母舅。淨百忙裡叫你，你就要答應。不要待他識破了。生正是如此。
沉醉東風生拈香介惟願在世間的壽高，亡化的天上逍遙。為祖考拜三寶，焚香暗中禱告：夫人休拗，梅香莫焦，早成就姻緣事到老。
淨呀，夫人、小姐來了。生為你們志誠，神仙下降也。
番卜算老、旦、貼上結髮做夫妻，不幸輕分散。幾回思憶淚珠彈，合鄉國何時返？
月缺花殘事感傷，人間天上兩茫茫。可憐幼子伶仃女，同赴荊山古道場。眾夫人，稽首。末啟老夫人，貧僧的頑徒，有個母舅，是個飽學秀才，父母俱亡，不曾追薦。今欲帶一分齋，報答父母。貧僧一時應允，恐老夫人見責。老旦長老的親，就是我的親一般。請來相見。丑張先生，請見。生、旦、老旦各見禮介。末請老夫人拈香。
一封書老旦拈香介齋心禮佛寶，舉沉檀鼎內燒。哭介追夫動痛號，兵燹何期此地遭？母子飄零無以報，特仗良因將意表。合梵音高，寶燈搖，救拔幽魂離苦惱。
前腔旦拈香介移蓮步拜告，仰金仙在九霄。孤兒女守孝，朝夕思歸途路遙。不想椿庭傾逝早，保佑萱堂增壽考。合前
老旦身已困倦，睡息片時。作睡介
皂羅袍生俺只道玉天仙來到，卻原來是可意根苗。小生旅況最難熬，怎當他傾國傾城貌。櫻桃小口，楊柳細腰，梨花白面，麝蘭氣飄，輕盈上下都堆俏。
前腔淨、丑你好沒顛沒倒，分明是鬧了元宵。迷留沒亂癢難撓，太師座上空凝眺。末頭佗懊惱，把鐘磬亂敲；燒香行者，把香煙滅了。丑、淨因貪看小姐如花貌。
淨風滅了燈，誰去點？生小生去點。旦背與紅云那人兒，整整忙了一夜。紅娘，夫人勞倦打睡，和你佛殿上耍一耍去。
前腔旦你看他外像兒風流年少，內性兒冠世才學，扭揑身軀恁做作，來往人前賣弄俊俏。貼黃昏這回，白日那覺，書幃獨睡，怎生到曉？此情未許人知道。
老旦醒介紅娘，化了紙錢罷。化紙介
傍妝臺老旦殷勤酬奠化金錢，上通碧漢下黃泉。自從與你分中路，孤窮母子有誰憐？紙灰飛作白蝴蝶，血淚染成紅杜鵑。空嗟歎，枉淚漣，合願得亡魂平步上西天。
貼天色將曉，道場已畢。請夫人、小姐回去罷。老旦正是。好回去了。末夫人，留紅娘姐在此送佛。老旦紅娘，你在此送佛回來。貼理會得。老旦情到不堪回首處，一齊分付與東風。老旦下。眾做送佛介真詮演教人何在？化作巫山一片雲。眾、貼並下
駐雲飛生弔場情引眉梢，心事難傳我也知道了。有心爭奈無心好，多情卻被無情惱。嗏，勞攘了這一宵，玉人歸早。佛事都收，何處雞兒叫？各自歸家，葫蘆提鬧到曉。
貪看鶯鶯赴道場，一宵辛苦到天光。
為憐客旅傾城色，忘卻天邊桂子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