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南西廂記(李日華)/第二十六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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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齣 兩地想思


卜算子旦上懨懨瘦損,那値春殘時候。


事往情難斷,恩深怨亦多。欲堅金石志,畢竟有差訛。昨日同老夫人去看君瑞哥病癥,他怨言怨語,句句聲聲,只是恨着奴家。我想起來,是我前番將他奚落那場,因此病越重了。本待輕身救療,只怕遺臭閨門。若有不測,乃我母子害他性命,天理不容。如今暮春天氣,好困人也。


綿搭絮落紅成陣,萬點愁人。早是傷情,無語憑欄怯訴春。困騰騰,情思沉吟。我有一腔春病,誰與溫存?張君瑞呵,想是你分淺緣慳,雨打梨花深閉門。


貼上姐姐說甚麼雨打梨花深閉門?紅娘,你這等年紀,不去做些女工針指,只管隨着我做甚麼?


前腔時時刻刻,不曾離身。非干紅娘之事,都是老夫人,着我早晚跟隨小姐。好笑我的萱親,着甚來由防備人?當日兵圍普救之時,是你口許為親。今日身安事妥呵,背義忘恩。母親,道你是女中丈夫,言而無信,賴人婚姻。我若不守閨門時節呵,總有鐵壁銅牆,枉使機關拘得緊。


姐姐這兩日形容憔悴,何不把花鈿重整一整?


前腔花鈿慵整,和你佛殿上散悶耍子去。我也懶去登臨。姐姐身子不快,我把被兒薰得香香的,去睡了罷。總有蘭麝馨香,有甚心情挨着枕?我這幾日覺神思昏倦,坐不安,睡不寧。姐姐,張生有甚麼好處,只管想他?愛他風流才俊,冠世聰明。既愛他,何不成就了他?誰肯向東鄰,把做針兒將線引?


姐姐,我看你心事,大不比往時了。


前腔沒情沒緒,悶倚圍屏。姐姐,繡房中做些針指罷。心在他行,交頸鴛鴦繡不成。眼睜睜,天不從人。張君瑞,想是你前生負我,負你今生。兩下裡影隻形單,羞睹牽牛織女星。


姐姐,你這病兒,幾時染起的?


前腔一從兵退,心膽虛驚。我曾求一藥方在此,只要取藥了。待我看來。多了知母防風,少了附子檳榔與杏仁。我想來,喫藥也無用。不喫藥,病體如何得好?自支撑,夜重日輕。我也參詳不到,鬼病苗根。還用去請太醫來看。總有扁鵲盧醫,治我懨懨肺腑情。


姐姐,也用自家排遣些好。


前腔思思想想,念念心心。天下相思,是我和伊都佔盡。休怪我萱親,自古道好事難成。東君有意,花也留情。老夫人寄書去,請鄭生去了。我豈肯惹浪蝶狂蜂,止許銜花美鹿行。


尾聲思思想想心不定,只為冤家病染成。恨殺萱親忍背盟。


欲向花前尋舊約,雲迷霧鎖不堪行。適聞老夫人說張生病越重了。多是那夜受了氣來,不免寫個藥方兒送去與他,這病便好。紅娘,將紙筆過來。貼遞介。旦寫介你將此藥方,送去與他。我的娘,你又惹事,我不送去。為何不送去?只怕像前番哄他,那張生被你哄得十生九死。今番不哄他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須索替我走一遭。我也不信,你只要罰一個誓。若是哄他,自有天理作證。不是這等罰誓。待我替你罰:這番說謊,姐姐那東西上面,生一個盆大的疔瘡。旦付書,紅娘作難介我不拿去。我的親親姐姐,沒奈何。不是這等叫。待我坐了,深深拜一拜,叫一聲親親姐姐。旦依貼叫介。貼我的要老公的妹妹。


此藥妙通仙,依方用意煎。
夜深人靜後,一貼始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