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兩鬚眉/第十七折
第十七折 題功
丑扮老人上
老漢今年八十九，喫素看經朝北斗。
只因向日慣扒灰，到老人呼出盡醜。
自家白湖墩中居民王敬湖是也。祖宗七代，住此荒墩，墩內眾姓，我年叨長。近日黃夫人帶了多少耕牛，耕熟墩內墩外田地，故此各處鄉村都搬來居住，好不熱鬧！不料流賊殺來，眾人紛紛議論，也有要降的，也有要逃走的。虧得黃夫人立定主意，築起城池，製造軍器，點集男子、婦女上城，打殺了許多流賊。我等眾人性命，都是夫人救的，因此感激夫人恩德，要到軍門去動公呈。道我年高，推我為頭。不想前日三家村中搬來一個沈秀才，他道有前程的要寫名字在前面。自古道：「見官沒上前，喫酒沒落後。」答應官府什麼要緊，由他便了。我是性急的人，出門就走，他們這樣老頭巾，只管兜兜搭搭。不免叫他一聲！向內叫介沈先生！沈先生！快些去罷！淨白髯、儒巾、藍衫上來了！來了！
一世考居劣等，公呈慣寫頭名。
不是區區筆健，只因要喫餛飩。
請了！王老翁，何為這等性急？丑沈先生，這裡到淮安幾百里路，只管捱延，何日得到？淨不瞞王老翁說，學生只為儒巾撒了，分付拙荊縫了一縫。那件藍衫又押了五升米，方才承列位送的安家盤纏，拿到米鋪去贖，可恨這徽州朋友又道銀水不足，又秤輕了一釐，爭論多時，故此擔閣了。老丈得罪！得罪！丑如今也不須閒敘了，快些趕路罷！淨還有許多朋友怎麼不見？丑常言道：「鈍鳥先飛。」我和你有了幾年年紀，先行幾程，他們後生家身鬆快，便慢慢走來，還抄在我們前面哩。淨有理！有理！既如此，吾就踱起來便了。各推前後行介
一心忙似箭，兩腳走如飛。下
中呂過曲粉孩兒外箭衣、鈸帽、作騎馬上飄飄的跨征鞍離幕府，看征衫窄帽，依然戎伍。又不為重關萬馬暮夜呼，悄軍機羽檄魚符。早星馳一馬如龍，破疑關三人成虎。下
正宮福馬郎淨、丑上兩兩衰年嗟日暮，怎經得路途多辛苦。離故土，何日得軍門到、返鄉閭？外鞭馬上奔馳路茫茫，津何處，問征夫。
叫介前面老人家，借問一聲，這裡到白湖墩還有多少路？淨、丑立住介長官是那裡來的，問白湖墩何幹？外我是淮安史軍門差官，到六安州公幹，要往白湖墩打個中火，故此相問。淨、丑如今不叫白湖墩，叫做白湖寨了。拽起弔橋，一應外鄉人俱不容進去。長官，你往別處去打中火罷。外我且下馬問個明白。作下馬介借問老人家，那白湖墩為何如此光景？淨、丑長官不知，那白湖墩原是個荒村。有個黃通判喚名黃禹金，他為官去了。夫人鄧氏將上司給賞的耕牛四十條，把墩中田地開墾熟了，遠近村坊都搬來居住。不想流賊左金王、革裡煙二營前來劫掠。外那州官和那防守的武將可來救護麼？淨、丑鬼也不見一個來，虧得那黃夫人呵！
中呂紅芍藥糾鄉勇築壘環湖，列旌旗大戟長戈。冒矢石殺賊知無數，衛黎民重生完聚。外有這等事！丑請問長官，都爺可在衙門麼？外這兩日出巡去了。淨就回來的麼？外就回的，你們問他怎麼？丑我們只因感激黃夫人的大恩，特到軍門去動公呈。淨、丑公呈，仰叩奏皇都，急馳驅莫稽行路。請了！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下。外這事也可怪！且到彼細訪，便知分曉。作上馬介訪輿評已識張弧，入重圍便知投杼。
作到介此間濠溝廣闊，內外土城，一定是白湖墩了。叫介裡面守寨的，放下弔橋，我要過去！二雜小帽、青布、箭衣上
石城徐擊柝，鐵鎖乍開關。
什麼人叫門？外我是軍門差官，往六安州公幹，要到你們寨中打一個中火。快些放下弔橋，待我過來。雜近日流賊騷擾，恐有奸細，你又不是本村人，不便放入。外我是史軍門差官！雜若果是史老爺差官，必有令箭，可以查勘。外拔箭介有、有、有！雜既有令箭，待我開門。作開門、下橋介。外作過橋進介、作下馬介雖然一座土城，也儘堅固，所以流寇不能攻破。雜城池雖然堅固，全虧我們夫人有膽氣、有經緯，分撥婦人守內城，男人守外城，用着鳥銃、火炮，打殺許多流賊，所以成功。外城外怎麼反留着許多高墩？雜這都是前日殺死的千千萬萬流賊。夫人見屍骸遍野，着我等壘成幾個高阜，把土來掩的。外點頭介。雜長官，請到公廨裡坐！外你這裡有什麼公廨？雜是夫人點兵遣將發令的所在。外作入介鄉勇過來！我一路行來，腹中饑餓，你們有什麼現成粥飯，拿些來充饑？二雜有、有、有！下。外作四面細看介你看，四壁告條約束，井井有條，且都是女人手書。守城殺賊，信不誣也。
耍孩兒細閱壁間約束語，知那日三軍令，一字字彩筆親書。堪奇，料不是泛泛裙釵女，因此上一旦奇勳樹，抵多少雲屯戍。
一雜搬酒飯擺介長官，請酒飯！外作喫介。一雜上、向內傳令介奉夫人分付，道有軍門史老爺差官在此經過，着隅長徐四知出去答應！末小帽、箭衣應上來了！插旗蒲柳市，伐鼓水雲鄉。差官在那裡？雜指介在公廨中喫飯。末上前細看、驚介呀，原來就是史老爺！拜介
會河陽何意雲天，特來草廬，階前拜倒敢遲遲。外你那裡認得我？末小的曾在安慶見老爺的金面。鄉隅，潦草盤餐，自慚罪殊，祈汪度多寬恕。外起來！你們都是功臣，何罪之有？我亦非為別事而來，聞得夫人殺賊建功，特來親訪。非虛真堪作將軍副。你去多多拜上夫人，說我要見夫人一面。非迂，我欲拜英雄婦。
末曉得。向內介奉老爺鈞旨，請夫人相見！
縷縷金旦上蘋蘩質，蓬蓽姝，何意雲天降，識真儒。大人請上，待妾身拜見！半壁蒼生主，塵埃拜舞。外下官亦有一拜！同拜介。外洪勳偉績古今無，堪稱眾人母、堪稱眾人母！
夫人大功，千古無兩，下官即日行文到州，先具花紅、綵幣，便當奏聞朝廷旌獎。今日先書匾額，懸掛寨中。取大筆過來！外寫「女中韓范」四大字，作匾掛介
越恁好女中韓范，女中韓范，旌匾耀門閭。表章帝闕，真堪羨婦和夫。丹書一札雨露濡，鼎鍾伊呂。一門食天祿皇恩布，千秋垂竹帛高人賦。眾扮執事、持冠服上
紅綉鞋紛紛車馬傳呼，傳呼。來迎柏府歸途，歸途。黃巾剿，赤眉屠。奇勳表，冒功鋤。障淮海，鞏皇圖。
六安州知州聞知老爺到此，特差眾執事迎接老爺！外冠帶介分付眾役，打執事回府！眾應介。旦賤妾鄧氏，拜送大人！外拱手介不消了！堅守營寨，靜候綸音。下官還有小傳奉表。
尾聲塗鴉草傳非虛譽，眾合抹殺盡濟濟桓桓文共武，真個是女子中間大丈夫。
下。旦分付各門嚴守，盤詰出入！末曉得。
都人重得黃丞相，童子爭迎郭帥侯。
但得北門常鎖鑰，何愁逐鹿過鴻溝？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