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二胥記/第二齣
第二齣 議諫
齊破陣生冠帶上浩氣欲吞雲夢，英聲遠播瀟湘。為國心丹，謀家智短，嘆宗社存亡反掌。斬佞安邦男兒願，寶劍何由借上方。淚流知幾行。
不圖榮貴不貪財，一點丹心性裡栽。濟難扶傾存社稷，此時方顯棟梁材。下官姓申，名包胥，本貫楚國人也，官居下大夫之職。素懷倜儻，負志雄沉。才薄任高，羞佩欺人之綠綬；功成逃賞，願隨避世之赤松。目下權充仕隱，他年啚遂仙遊。嘆介看如今在朝做高官享厚祿的，一味營家，罔知為國，弄得朝廷上七顛八倒。一個個求田問舍，夫錦衣，妻紫誥，還則謂我自向辛苦中博來富貴，今主上於我何恩？送的君王們九死八亡，一個個抱頭鼠竄。朝魏闕，暮燕關，不說家有老親，則說身非要路。知時者，呼為俊傑。更有幾個不識羞的，無事高談，妝成假道學腔兒，或立言，或立功，或立德，薄伊周為不足為。臨難苟免，露出真小人面目，憑他話、憑他笑、憑他罵，實犬馬有所不如。講他人則挖肉做瘡，便大聖賢也喚做檮杌。說自己，卻將驢當馬，便真盜賊也號作夷齊。古所謂禍國亡家俱此輩，剜心碎骨尚嫌輕者此也。目下楚國主年邁，嬖人費無忌擅政，貪求賄賂，讒害忠良。太傅伍奢進諫，無忌因而誣譛，要將伍奢、伍尚、伍員父子三人盡行屠害。那伍員表字子胥，雄謀冠世，勇敢無雙，與俺定為八拜之交。使他逃奔他鄉，則楚國之禍，必自此始。俺今有意上書諫阻，只怕讒謟蔽明，此禍終不可救。繼娶夫人鍾離氏，儀容窈窕，性格幽閑，願操井臼以俱隱，不願軒車而共耀。每見朝事日非，變亂將作，勸俺棄職歸田，全身遠禍。但俺自念食君之祿，命懸君手，怎做得耕野農夫、採薇高士，把國家禍亂一切置之不問？如今且待夫人到來，與他商議上疏則個。
七娘子旦常服上荊釵布服窮模樣，怎消受軒車繡裳。婦織夫耕笑眉相向，索強如身處憂愁況。
見介相公，你雙眉鎮鎖為何因？生夫人，我也只是為國憂時不顧身。旦世上幾多冠蓋客，生感恩報義屬何人。如今讒佞盈朝，宗社將頹，我雖居下寮，實難坐視。意欲上書切諫，只怕天威不測，貽累妻孥，諒夫人賢德，定然不以為怨。旦相公不言，妾正有一言相勸。
玉芙蓉君門多虎狼，饞口將人葬。覷滿朝中臣宰呵，盡高飛遠舉，萬里翺翔。相公你一封表奏金鑾上，只怕惱動天顏九族殃。倒不如把朝衣掛，趁荷花正香，釣斜陽，脫卻是非場。
生咳，夫人說那裡話。
前腔我衝天一劍鋩，待淨掃煙塵障。怎忍見忠良喪魄，讒口高張；千年故國成墟莽，狐兔紛紛走建章。拚的個將身喪，是為臣理當。向雲陽，博得姓名香。
旦相公主意已定，妾亦安敢阻當？只願皇天鑑祐，早啟宸聰，使相公言而見聽，便是國家大幸了。
尾聲忠臣為國非虛誑。生也則為君父恩深不可忘。合怎把大小臣鄰做兩樣講。
旦報國心常赤，生盈頭白髮多。
旦明朝有封事，生數問夜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