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二胥記/第二十七齣

出自中國古典戲曲資料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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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齣 駕旋


梅花引小生常服上鑾輿流播楚江頭,空回首,涕交流。四壁江山,非復昔時舊。骨肉臣民都拆散,問何日重興返故丘。


遙望山川淚黯然,重來捲土是何年。少康一旅能興夏,堪嘆今人異昔賢。寡人熊眕,身遭喪亂,流播南裔。伍員遣兵追索,幸得隨人卜之不吉,辭拒吳人,藏匿寡人於蠻瘴之鄉。舊日臣寮無復一人從者,只有幼弟熊閭,同自湖中逃難至此。自念寡人身為萬乘之主,一旦飄零,等於匹夫。真好慚恨也!昨日忽聞秦國有兵遠來救楚,未知果否?且待王弟到來訪問則個。


秋蕊香老扮王弟上兩載流離荒岫,兄和弟共作窮囚。忽聽秦師遠相救,請御駕即還楚右。


見介恭喜秦師來救,吳兵敗去,不日有官迎駕歸國了。


海棠醉春風聞捷奏,秦兵遠出函關右,似蒼鷹一擊,掃盡蜉蝣。小生秦楚雖號鄰邦,但夙非相好,怎肯出兵相救?聞說此事,多虧了申包胥也!申包胥泣控同袍七晝夜,血淹襟袖。秦師遠投,吳兵去休,看將舊日江山指顧收。


小生此信果真?皆天地祖宗之靈也!申包胥為費無忌傾陷,逮繫未到,不料倒能為國家出力至此!這也是祖宗有靈,特生此人,再造俺國。


前腔神暗祐,因此上產忠良,逈越尋常偶。那秦庭一哭,索強似十萬貔貅。嘆年來流落蠻邦,望故國不堪回首。喜今日呵,秦師遠投,吳兵去休,看將舊日山河指顧收。生引眾上


三捧鼓忙迎翠駕向炎州,喜得舊國全收也。黃童白叟,山椒水陬,群開笑口不暫休。爭看社稷無憂也,重迎故侯,重歸故丘。


此間已是我主駐蹕之地,諸將士一齊拜啟返駕。入叩見介。生吳人無道,驚犯大駕。臣包胥等迎駕稽遲,死罪死罪!小生寡人無道失國,社稷憑卿再造。


五枝供皇天福祐,特產英賢,收復南州。寡人呵,重瞳兀自有,相對不勝羞,忠良反將作寇讎,邦家自合遭傾覆。今日乘輿駕,返玉輈,何顏重上鳳城樓。


生叩首介主公失國遠奔,實諸臣之罪。


前腔臣多愆尤,致使鑾輿,飄蕩蠻州。狐狸噑白晝,城郭變荒丘。今賴楚先王有靈,社稷重興,鐘簴再造。鑾輿此日歸鳳樓。皇天后土陰相祐,則願此後,臣和主痛前仇,保全楚國奠金甌。


小生今日吉時良,即此返駕便了。但念寡人流播此鄉二載有餘,蠻僮荒蛋,相衣如親,一旦別去,反增惆悵。寡人當望空一拜,與之相別。易服拜介


川撥棹空回首,對蕭條官路柳。內號哭介。小生何處哭聲震地?此間蠻戶聞駕返國,不忍離別,又不敢攀留,為此號哭。小生泣介寡人流離失國,何德及民,承此惓戀也?自今日撇卻并州,自今日撇卻并州,眾百姓攀轅淚流。願君王常懷舊仇,願君王休忘舊遊。


主公鑾輿啟行,臣當護駕歸郢,但秦兵入楚,久淹異土,騷擾居民,實為未便。臣請先往護送歸秦並謝秦王,以見我主不忘同仇之誼。小生這事實出當然,但勞卿跋履,寡人於心,卻有未安也!


前腔想著你七日秦庭淚未收,料天知天也愁。感秦王誼切同仇,感秦王誼切同仇,今日得重歸故丘。自如今相拜酬,道今生無了休。


小生卿往謝秦,當割列城十五,歲幣二十萬,以報秦王之德。秦將子蒲,加以柱國之號,錫以商于之田。卿之大功,俟他日歸國,寡人另加陞賞。臣有何功,敢希重賞?但願主公歸國,前途保重。甫得驅軍來復楚,又復馳車往向秦。生先下。小生寡人今日復還故國,四顧江山,風景依然,可勝惆悵!正是:山河風景元無異,城郭人民半已非。


忒忒令慘悽悽荒墟廢丘,昏黯黯雲山相繆。人民城郭,大半都非舊。則對著這一帶舊山河,風和景還也相似否?


楚國偌大江山,怎生一旦覆敗至此?小生只為先王誤信一個費無忌,就弄的江山如此!


江兒水懊恨如簧舌,無端起禍尤。痛煞煞銅駞荊棘秋風後。六宮胭粉和誰宿,北原高塚牛羊蹂,提起來怎不痛心疾首。則俺這萬乘君侯,倒做了喪家之狗!


來此已是洞庭湖了,想起昔日渡湖,風波陡作。


僥僥令一家親骨肉,同赴楚江流。可憐王嫂同侄兒呵,玉葉金枝都在波心葬。今日裡淚斑斑空對著湘江兩岸秋。


小生泣介提起前事,真好傷心也!寡人向日許為此地龍君重加封號,裝塑金身,今可差官到湘皇廟內傳諭,加封龍君為英濟侯,廟內尼僧理讖三月,超拔王后太子並登天界。寡人當親往拈香也。向內傳應介領令旨。小生嘆介兄弟,俺想楚國江山,俱為伍員、伯噽兩豎子所壞。那伍奢、伯州犁,皆楚之忠臣,無辜被僇,其子報仇,也是當然。只俺楚國受禍慘毒至此,想起怎不令人毛髮倒竪呵!


江兒撥棹本是忠良後,一朝作寇仇。他為親冤把俺江山覆,俺念親讎也有天來厚。冤仇兩下何時朽,提起血盈袍袖。要酬時待怎酬,要休時知怎休!


尾聲風雲變態應非久,楚亡楚復如翻手。今日呵,還則是故宮回首不禁愁。


數載飄零一葉輕,小生鑾輿今日返王京。
人當痛定方知痛,小生喜極翻教涕泗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