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一捧雪/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誅奸
黃鍾引子玉女步瑞雲傳言玉女小旦上恨遠愁賒，心事向誰傾瀉？瑞雲濃羞殺我偷生客舍。
我雪艷。自遭老爺之變，滿圖即返家鄉，不想被奸賊提勘頭顱，致連戚爺幾遭不測。那日在錦衣堂上，若正言拒絕，我死何足惜，只是戚爺性命難保，故此假意應承。今喜戚爺仍復舊職，我死亦瞑目矣。晚上湯賊着人來說，今夜到我寓所成親，待他來時，我自有道理。只是我老爺孤身出塞，夫人一別錢塘，哭介我雪艷恐再不能見你之面矣！
黃鍾過曲絳都春序三生夙孼，為鴟鴞范張翻成吳越。形影孤單，痛地北天南魚雁絕。深冤早結下沈沈劫，錯認我移枝換葉。寸心金石，向穹蒼幾回無語悲咽。
內鼓樂介你聽隱隱鼓樂之聲，想此賊來了，且靜掩房門，再作區處。
心對鏡天昭白日，節磨玉雪苦青春。下。付淨冠帶、花紅、作醉態，丑持冠服，雜照前扮喜娘、儐相、鼓樂、花燈上，行介
出隊子合花燈熒燁、花燈熒燁，聒耳笙歌多鬧熱。宮花插帽，薄醉恣豪俠，酒意春情歡更浹。諧鳳侶、締鸞交，千金此夜。
已到門首，如何靜悄悄絕無一人？丑這裡已是中堂了，待我來敲房門。開門！開門！末伏以：一枝花插滿庭芳，舊話休提時樣妝。心子和平天地好，完成一局做新郎。吉日良時，請新貴人擡身、緩步，請行！作樂介湯爺，詩句如何？付淨將就、將就。小旦上
鬧樊樓蓬門何事喧聲徹？淚痕驚斷，寸腸愁摺。丑是湯爺在此。小旦豈不聞疾風暴雨，不入寡婦之門？戶掩春光別，幕透淒風𩗙。丑湯爺到此成親。小旦呀，這是那裡說起！痛幽魂石化，泣悲風城墮，矢貞操海枯石裂。付淨咳！這原是你親口許的。小旦哭介阿呀，天那！望蒼穹，鑑芳心比冰霜倍潔。
付淨不怕你悔賴，分付眾人吹打起來！眾吹打介
滴滴金付淨佳人悲悼空成拙，斷續姻緣前世結。況你花容玉貌真妖冶，怎肯把青春空度也！眾合銀河早涉，鵲橋填好將風浪歇。瑟調琴洽，早趁良時令節。
小旦列位且請在外廂略等一等，有一句心上話，待我與他細細講明，然後結親便了。眾有理，倒是先講明，省得後邊言語。我們且在前堂伺候。命中註定妻宮氣，那邊喫醋這邊酸。俱下。小旦作掩門介請坐了，我有句話與你說個明白。付淨娘子，夫妻間有什麼不明白的話，快說了罷。只是夜短得緊，不要耽閣了工夫。小旦你和我老爺錢塘寄食，京國攜行，汲引相府榮華，忘卻故人情誼，獻玉杯更窮真假，陷殺命復勘頭顱，於理何辭？於心何忍？付淨我與你既為夫婦，這些莫家的舊事，講他怎麼？況你性命是我保全的，不要說這些閒話了。小旦怎麼不要說！
南呂過曲浣溪沙犯新愁串，前事疊，砌柔腸怎容結舌。你今日裡呵！戴烏帽朝靴將鴛序列，試平心詳細者。啄木兒不思量風雪侵肌冽，不念那骨肉同行挈，玉漏遲不記得豪門攜謁，竟反把水木根源噬齧！
付淨作醉諢介娘子，我與你今日呵！
黃鍾過曲三段子雨雲夢協，締鴛鴦生共轍。盟言怎撇，並鸞凰死共穴。前情瑣屑，甘心忍受叨叨說，覰嬌容更倍添風月。作摟抱介早救我魂飛火熱！
小旦推開介你不要認錯了念頭！付淨娘子，為何將言語看看說遠了，難道把親事賴了不成？小旦什麼親事，我與你正是性命相剝的時候了！小旦拔刀介。付淨阿呀，如何認起真來，把刀來嚇我麼？就不做親，我去了也罷了。小旦你來得，去不得了！持刀趕，付淨躲介
滴溜子小旦冤家遇、冤家遇，怒氣騰烈。鋼刀上、鋼刀上，冤仇報雪。作趕着付淨、搠倒踏住介。付淨喊介不好了！家婆殺家公了！救人，救人！小旦痛恨，心腸饞劣。付淨又喊介。眾忙上、打進門介阿呀，好端端成親，為何持刀弄劍，做出這樣事來？欲上、各退介。小旦將刀亂搠介忡忡怒氣多，手腕怯，截口眼屠腸胃，聊當寸磔。
做殺死付淨介。眾有話也該細講，怎麼弄出這樣大事來？如今倒難收拾了。小旦列位不要忙，自古道冤有頭，債有主。我家受此賊天大冤仇，誓必殺他，以雪此恨，決不連累你們！
下小樓嘆嗟，冤深恨切。眾就有冤仇，也該當官去講，如今弄拙了事，倒走不脫了。小旦恨豺狼須濺血，殘生分定朝露滅。指介你們看，此賊又活了！眾看付淨介。小旦持刀自刎介從此，黃泉長逝，始得目瞑魂貼。
作刎死介。眾驚介世間有這等義烈婦人！合哭唱介
永團圓犯貞心一片剛難屈，死如歸，生豈竊。報仇舒恨真明哲，勝專諸，齊荊、聶。香閨俊傑，鬚眉輸卻紅裙妾。白刃從容掣，形骸屣脫，超仙界、生天闕。鬧樊樓一死貞魂孑，萬古芳名揭。望吾鄉指付淨介機空構，奸枉設，九地償冤業，永團圓怎避口碑鐵。
淨、旦趕上饒伊走上焰摩天，腳下騰雲須趕上。你們做得好親事！眾人也殺了，還要說親事。淨見，驚介如何殺了兩個人？眾莫雪娘想起舊怨，殺了湯爺，就自刎了。淨殺得好，殺得好！這黑心賊瞞了我，私自來做親，自然該殺他。眾夫人，怎麼哭也不哭一聲？淨我若哭起他來，哭不得許多。如今稱有現成六局在此，不如今朝幫我去坐產招夫罷。眾夫人，你看湯爺肉也未冷，怎麼就去改嫁？淨你們不曉得。
餘文楊花水性隨風折，怎顧得生離死別。喜孜孜早覓個俏冤家，把姻緣來再接。
同旦下。眾天下有這等婦人，可笑！可嘆！我們且把屍首擡過一邊，快報中城兵馬，再作道理。擡屍進介
合得好休時便好休，何須苦苦結成仇。
今朝一死如春夢，贏得奸名萬古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