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詞簡譜/卷二/北仙呂宮/賺煞
賺煞馬致遠《黃粱夢》
羽衣輕叶。鸞鶴進叶。有十二金童接引叶。萬里天風歸路穩叶。向蓬萊頂上朝真叶。笑欣欣叶。袖拂白雲叶。宴罷瑤池酒半醺叶。把你個唐呂公教訓叶。不受這漢鍾離心印叶。獨自個跨蒼龍飛上九天門叶。
此調以此曲為最正。第三句「十二金童接引」，用仄韻為是。自《西廂》「透骨髓相思病纏」用平韻後，而聚訟紛紛。有謂法當用「平平去上」，亦有間用「平平去平」者。如《玉鏡臺》云：「把我雙送入愁鄉醉鄉」，《王粲登樓》云：「夢先到襄陽峴山」，此一說也。有謂此句本應仄韻，而實甫失韻，因改為「病染」，而不知為失韻者，此又一說也。又有謂「纏」字平仄，本可不拘，「去上」之與「仄平」，理無妨礙，因為居中調停者，此又一說也。余謂北詞之法，首重四聲，此句正格，究應「去上」。伯良、文長，喜逞辨詞，皆文人偏宕之論，不必為實甫護短也。至「笑欣欣」句，舊說亦多。《西廂》云：「近庭軒，花柳爭妍」，顯為兩句。而李玄玉謂「軒」字偶合韻，非另一句也。且以彭壽之散套為證，如「暢道好處難忘」語，即「近庭軒花柳爭妍」之變式。韻與不韻，任人自擇，此亦非通論也。賺煞此句，叶韻居多，即如《西廂》他曲，如〈寺警〉折云：「若是不關親。可憐見命在逡巡。」〈傳書〉折云：「怎敢因而。有美玉於斯。」〈就歡〉折云：「下香階。懶步蒼苔。」他如實甫《絲竹芙蓉亭》云：「謹栽培。我怎肯教信斷音乖。」又實甫《麗春堂》云：「飲千鍾。滿面春風。」諸如此類。凡實甫所作，無不兩句叶韻者，又豈可謂韻與不韻，任人自擇乎。至謂以「暢道」二字可代「近庭軒」三字，此是元人簡陋處，蓋減去三字句，而別用「暢道」二襯字，非「暢道」二字，可代「近庭軒」一語也。考訂家倒果為因，時有誤謬，豈料詞曲中亦有此措大舉動乎。若夫平仄韻腳之異，則又更僕難數。如「萬里天風」句，應仄韻也，而楊西庵云：「香冷妝奩寶鏡塵」，是平韻矣。「向蓬萊」句，應平韻也，而馬致遠散套云：「月華明乘興梳裹。」是仄韻矣。「宴罷瑤池」句，應平韻也，而曾瑞卿《留鞋記》云：「揀甚良時並吉日。」是又仄韻矣。總之此調作者至多，勢難畫一，而明代諸家，又多率意違律之作，是以議論日多，而於本調正聲正格，反不能立一確式也。余故寧取《黃粱夢》煞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