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曲須知/方音洗冤考
方音洗冤考
嘗考寧、年、娘、女數音，其字端皆舌舐上腭而出，吳中疑為北方土音，所唱口法，絕不相侔，幸詞隱追始正韻，直窮到底，奴經一切，昭然左證，而土音之嘲始解。再考昂、訛、遨、傲等字，實與杭、和、豪、浩同聲，乃吳人汩於方語，口法亦大逕庭，若無中原韻吳岡、吳歌兩切，發明原始，則昂遨字音，竟成終古疑案前二項，說詳俗訛因革篇。此外尚有堪商者：如忘、無、文、萬、諸字，中土呼為王、吳、渾、患，吳下音同房、扶、焚、範，此笑彼為土語，彼嗤此為方言。細查諸切，則文為無奔，萬為忘扮；及考無忘切腳，則忘字既切無邦，無字又切忘逋。他如望、武、晚、問等字，亦即就此數字之內，交相反切，而字母源流，竟無可考，使無之切腳，或是房非忘，忘之切腳，或是扶非無，則吳中持說，豈不獨勝？蓋房扶二音，北亦同南者也。又使無之切腳，或是王非忘，忘之切腳，或是吳非無，則北人挾理，豈不偏長。蓋王、吳二字，南不異北者也。今諸切之中，隻字不涉房扶，亦少王、吳字樣，獨此忘、無兩音，南北各操一是，又無有如奴經吳岡之切，足破寧昂訛謬者，為今日堪憑之公案，以故北既無以難南，南亦不能服北，而方音正音，終成聚訟者此耳。愚竊謂音聲以中原為准，實五方之所恪宗。今洛土吳中，明明地分隅正，且同是江以南，如金陵等處，凡呼文、武、晚、望諸音，已絕不帶吳中口法，其他近而維揚𤾂城，遠而山陝冀燕蜀楚，又無處不以王、吳之音呼忘、無之字，則統計幅𢄙，宗房、扶音者什一，宗王、吳音者什固八九矣。又韻中晚、挽二字，同收一處，並無兩音，若晚字應作煩字上聲唱，則挽字亦不應唱灣字上聲，乃今人晚則偏執南音，挽則仍效北人口吻，豈非自相矛盾乎？試舉『風靜簾閒』曲中，如『晚妝殘』，與『亂挽起雲鬟』，方且兩字併歸一曲，則遂以挽唱晚，將以晚唱挽乎？抑將以韻內同音之字，妄判兩截之音乎？況忘、房、無、扶訛則可以俱訛，何北人房扶二字，絕不呼王吳兩音而口法仍同吳地。又除此數字交相反切外，韻中切腳，奚啻百千，並無有涉著忘無文萬字樣者，則數字豈非另成一類之音韻哉？夫北韻中物字必叶務，而務音實叶護，故王敬夫著南詞，間嘗以物作護，乃王元美譏其南北溷淆者，蓋以入聲作去，惟北詞有之，今施之南調，故嫌背律。然則元美但謂護非南音，未嘗謂物非護音，而護非北音也，即務可以推無武，而兩先生非今日盟府乎？方今俗音，久汩乎俗耳。凡『望蒲東』，與『晚風寒峭』諸曲，人皆自負翻改北訛，共還大雅，而區區矯時之論，何當眾楚之咻；又無奈切腳盡彼此交互，竟無有明白顯易如吳岡奴經兩切者，一喚醒今時迷聵，乃至音義鮮憑，無徵不信，井蛙之聒，牢不可破，堪歎也夫！抑北人微字必讀圍，未字必讀慧，並飛、肥、尾、沸諸音，亦大與吳中不等。及考各韻書切腳，則既以非切微，又復以微切非，彼此交互，字字皆然，乃查三十六母中，非微二字，廣韻舊屬羽音，而韻會嫌其未協，特以宮音隸之。夫羽為撮口聚，南北非微口法，皆可摹肖，若宮為舌居中，則吳中口氣，絕無干涉，而惟北方之呼圍呼慧，恰覺相諧。且廣韻切父為扶雨，切母為莫厚，切婦為房九等類，其間字音乖舛，不殊四聲類譜，故韻會之以宮換羽，倘亦嫌其未諧中土聲韻乎？迄今集成各韻書，並守宮音之舊焉。更閱三十六切中，有匪微匪分番非之切。細按非字，若照北音切去，則分番轉音，頗頗調洽，若作吳音口法，復以撮口聚調之，則番字差覺勉強，此亦北是南非之一證也。況皇極圖韻，原以非微二母收列灰韻之中，則北方圍慧諸音，豈是漫無足據？但中原韻有一二切腳似涉兩岐，故猶未遽以吳人之呼微非者，概例吳儂土音。雖洪武正韻補箋，亦謂非微等字中原韻向固入灰，然余實未考明，姑置闕疑之數云。
<小標題>計錄忘無字類叶切於後</小標題><韻字>忘、亡無邦切。網、罔、輞、魍、惘、誷無榜切。望、妄無放切。文、紋、聞、蚊無奔切。武、舞、鵡、侮、廡、碔、
珷叶無上聲。無、蕪、巫、誣、亡、毋、无忘逋切。物、勿叶務，忘布切。務、霧、鶩、戊、婺、瞀、騖忘布切。刎、吻、脗、抆叶文上聲。問、紊、汶、聞、璺叶文去聲。晚、挽、娩忘板切。萬、蔓、曼忘扮切。襪、韈忘罵切。
<小標題>附錄寧娘字類叶切於後</小標題><韻字>寧、嚀尼經切。佞、寧、濘叶寧去聲。娘尼姜切。釀、仰尼降切。尼、泥、昵、怩、臡濃雞切。你、旎、禰、檷寧己切。殢、膩寧計切。女尼矩切。年尼堅切。撚、碾、輾、讞、趁、蹍尼蹇切。拈、鮎、粘、黏尼兼切。念、艌尼劍切。鳥、嫋、嫋、褭、㜵、㒟尼皎切。溺尼叫切。杻、狃、紐、鈕、忸尼久切。揑、聶、躡、鑷、齧、臬、蘖、捻、孽、齧尼夜切。匿女計切。
<小標題>附錄昂敖字類叶切於左</小標題><韻字>昂、卬、䭹吳岡切。敖、嗷、厫、獒、遨、熬、鰲、嶅、翺、螯、驁訛高切。傲、奡、鏊、旐、肇昂告切。訛、蛾、哦、峨、鵝、俄、莪、吪、鈋吳哥切。我昂舸切。臥、涴、污、侉王過切。餓昂个切。吳、梧、吾、蜈、鋘、㻍、浯、娛，鼯、鋙王姑切。誤、悟、晤、寤、污、忤王故切。
嘗考韻學集成載威字為於非切。夫威乃灰韻之字也。以非切威，則非字口法，符北不符南可知，非字韻音，入灰不入齊可知。若以南人口氣切於非二字，則威字當與衣字同音，有是理哉？即此於非之切威，而凡無非之切微，與扶非之切肥，其音韻口氣何不可一例相準，況威切於非，再查廣韻詩韻，亦有同然者。然則非微二母，自昔人造韻，與今人集韻，並有取用北音者矣，又何疑予創說也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