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開詔救忠/04第三折
第三折
潘太師同淨賀懷簡劉君期領卒子上潘太師云
朝中惟我為班首。勢力專權敢殺人。
某乃潘太師是也。今有楊令公父子三人。果然中某之計。攢箭射死楊七郎。某聽知令公那老匹夫。撞李陵碑身亡。止有楊景那小賊。打出陣來。說他往東京告某去了。某著人各處挨拿。如若拿住。翦草除根。萌芽不發。纔稱了俺平生之願。小校轅門首看者。但有軍情事。報復某知道。卒子云理會的。黨彥進上云
輔國安邦作棟梁。臨敵驍勇鎮邊疆。
官居太尉身榮顯。耿耿丹心報聖皇。
某乃黨彥進是也。祖居朔州馬邑縣人氏。幼而給事魏帥杜重威。愛某恭謹。及壯驍勇絕人。不識文字。從太祖征伐四方。居常恂恂如也。每擐甲胄。毛髮皆豎。同李繼勳征北漢。某親領數騎。奮身而進。累建奇功。四方皆稱驍將也。封某為太尉之職。因為賀懷簡劉君期隨潘仁美為副帥。頗奈三人無禮。在邊庭上謀害了楊家父子。有楊景打出陣來。到東京告了御狀。今奉八大王令旨。奏過聖人。著某親上邊庭。擒拿此三人。回朝問罪施行。某想潘仁美在邊庭上。威權太重。誠恐激變了此事。某到那裡。自有個主意。可早來到也。小校報復去。道有黨彥進下馬也。卒子云理會的。報科云喏。報的元帥得知。有黨彥進下馬也。潘太師云黨彥進。他是當朝的太尉。來這邊庭上有何事。賀懷簡云元帥。他乃達達人。最老實。我和你問他楊景告狀一事。他必然說也。潘太師云言者當也。道有請。卒子云理會的。有請。黨彥進見科云呀呀呀。太師。二位將軍。征進勞神也。潘太師云不敢不敢。此乃職分之所當為。敢問太尉。因何到此也。太尉云元帥。因為你征伐遼寇。那三軍苦勞。奉聖人的命。著小官特來賞軍。劉君期云既然這等。擺上果卓來。與太尉接風者。潘太師云將酒來。太尉滿飲此杯。賀懷簡云敢問太尉。你離朝之日。有楊景告狀一事。可知道麼。太尉云我不知道。劉君期云你這老兒。又兜搭了。你若說了呵。我買歡喜團兒請你。太尉云有有有。楊景告太師。下河東征劉薛王。楊令公射了太師一箭。有此舊仇。你著他父子黑道行兵。困在虎口交牙峪。裡無糧草。外無救軍。楊七郎打出陣來。問你求救。被您三人攢箭射死楊七郎。這事有麼。潘太師云太尉。並無此事也。太尉云這個也不打緊。他又告你勾結遼兵。將元帥牌印獻與了韓延壽也。潘太師云你說這個。小匹夫無禮。我為國家大臣。豈肯投降外國。他揑出這一段虛情來。太尉云太師。你元帥印端的有也無。賀懷簡云元帥。請出牌印來。著太尉看。潘太師云小校請出牌印來者。卒子云理會的。捧牌印上科太尉云將來我看。太師。這個是甚麼東西。潘太師云則這個便是牌印也。太尉云則這個便是牌印。楊景也。便好道一莊實。百莊實。一莊虛。百莊虛。你做的個詐不以實。有誑君之罪麼。休道這牌印不曾與了韓延壽。便與了呵。不打甚麼緊。潘太師云這個人真乃是達達人。不曉的掌印生殺。由某之意。太尉。你豈不知軍隨印轉。藥隨引轉。太尉云太師。怎生喚做軍隨印轉。藥隨引轉。潘太師云為元帥的。但凡行軍。須憑牌印。有此印。方可調軍。太尉云哦。太師有這印。便調的軍馬。無這印。調不動軍馬。我也不信。若是小人掛著這印。可也調的動這人馬麼。劉君期云可知哩。你不移時。你就掛了印。休說軍馬。就是我在下老劉。也隨你調。太尉云兀那大小三軍。七重圍子。能征猛將。慣戰英雄。某今掛印為帥。聽吾將令。違令者處斬。與我吶喊三聲者。卒子云得令。眾做吶喊科太尉云刀斧手。與我將潘仁美賀懷簡劉君期拿下者。卒子云理會的。做拿下三人科潘太師云太尉。你為何拿我。太尉云兀那老匹夫。某非是送賞。奉聖人的命。為你在邊庭上。陷害忠臣良將。有誤國欺天之罪。楊景在京師。告下御狀。爭奈你個老匹夫軍權太重。某奉聖人的命。智賺元戎牌印。擒拿你三個逆賊來。潘太師云某中了他的計策也。太尉云軍校將此三人繩纏索綁。囚入檻車內。回東京見聖人去來。
聖德巍巍海宇清。股肱良將輔皇明。
今日個施謀智賺元戎印。去來親押三人赴帝京。
黨太尉同卒子拿三人下長老上云
參禮金容一炷香。誦經功業兩三行。
禪林老衲慚無補。特把丹心奉上蒼。
貧僧皈依寺住持長老雪冤是也。因貧僧戒行精嚴。深通佛教。十方施主。無不瞻仰。近日有太師潘仁美。同二國舅賀懷簡劉君期。被黨太尉就邊庭賺了牌印。拿來寺中。軟監在此。等旨發落。貧僧在此等候。看有甚麼人來。潘太師同賀懷簡劉君期上潘太師云事要前思。免勞後悔。某乃潘太師是也。自從害了楊令公父子二人。不想楊景直至東京告狀。差黨太尉前來。賺了我的牌印。將我三人。收在這太原府皈依寺。又不知聖人如何下斷。賀懷簡云聞說楊景告了御狀。可怎生不見勘問推官。軟監在此。何日是了也。劉君期云你說話不如放屁。倒要推問。假若問出攢箭射死楊七郎又不發救軍情由呵。可不弄了老性命。且由他軟監在此。終日喫酒耍子兒罷。潘太師云兀那長老。你三門首望者。但有過往的官員。若知某在此。定有相探的。若有來的呵。報復我知道。長老云理會的。正末扮寇萊公上云老夫姓寇名準字平仲。官封萊公之職。今奉聖人的命。八大王令旨。為因潘仁美賀懷簡劉君期。在邊庭上損害忠良。著楊家父子黑道日行兵。攢箭射死楊七郎。逼老令公撞李陵碑身死。不發救兵。端坐中軍。終日飲酒。不理軍情。被黨彥進智賺了他牌印。拿在皈依寺軟監著。奉聖人的命。著老夫勘問去。我今不做勘官打扮。則說老夫失儀落簡。貶去太原做知府。徑去望他三人。他必然酒筵相待。說話中間。務要賺出他真情來。那其間老夫自有個主意也。唱
商調集賢賓我奉皇宣做推官離帝主。我可便無曉夜踐程塗。堪恨那害忠良狠毒的這潘仁美。送了許多保皇家英勇的征夫。他每都喜孜孜設酒排筵。笑吟吟定計鋪謀。他將那楊七郎坐間一命殂。端的是意狠心毒。好教我怒氣衝牛斗。不由我哀痛淚如珠。
逍遙樂論這廝其情難恕。陷的他父子身亡。他可便銜冤負屈。好教人便感歎長吁。不由人氣夯胸脯。論這廝損滅忠良當滅族。我教他便自寫招狀。則那他罪同山岳。性狠如狼。心毒如虎。
云可早來到也。做見長老科兀那和尚。你識的我麼。長老云貧僧不認的大人。正末云則我便是寇萊公。長老云貧僧有失迎迓。望丞相寬恕者。正末云不必施禮。兀那和尚。我說與你。我非私來。奉聖人命。著我來體勘潘仁美三人之事。他見我之時。定有酒筵相待。你便回方丈裡。可將紙墨筆硯伺候著者。等我酒席間問他一句。他回我一句。你便依著他的言語。寫的明白著。不許差了。你若泄漏了此事。決無輕恕。長老云貧僧謹領鈞旨。正末云你報復去。道有寇萊公相望。長老云理會的。報科云太師。有寇萊公相望。潘太師云道有請。長老云理會的。有請。正末做見科潘太師云老丞相。有失迎接。勿罪也。正末云老夫不敢。賀懷簡云老丞相何往。正末云大人不知。因老夫失儀落簡。大聖人怒。今貶在這太原府做知府。經過此處。聞知太師。同二位大人在此。故來相訪也。做跪科云太師。老夫敢煩三位大人。若到朝中。見了聖人。怎生保奏提拔老夫一言。老夫當以結銜之報。決不忘大恩也。潘太師云老丞相你放心。我到朝中。見了聖人。若無事呵。我在聖人跟前說過。取你回朝。還著你做萊國公之職也。正末云多謝了太師。潘太師云左右擡上那果卓來。我與老丞相飲取三杯。有何不可。劉君期云我說寇老官兒。就是你失儀落簡。也將就些罷。直貶做知府。如同我三人。將楊七郎攢箭射死了。也是俺手段來。不發救兵。老楊撞碑身死。休說死了一個。便死了十個。打甚麼不緊。把我三人拿將來。監在此寺中。我當初到是好心不忌他。正是好心不得好報也。正末唱
金菊香太師你驅兵領將統軍卒。老夫我落簡失儀禮法踈。今日個受貶遭危真負屈。太師你仔細躊躇。今日個太平不用你個老征夫。
潘太師云老丞相說的是。想當日下河東之時。某受盡千辛萬苦。今日太平已定。他則認的楊令公。豈用老夫也。正末云兀那和尚。俺這裡說話。你回方丈中歇息去。長老云理會的。下潘太師云老丞相。我有一句話問你。自從黨彥進。將俺三人。拿到此寺中數日光景。未審聖意若何。正末云太師。你乃柱國之臣。又有二位大人。不足憂慮。我想楊家父子。委的無禮。太師所行之事不差。我若在於朝中。與太師同謀。奏准聖人。將楊家父子翦草除根。萌芽不發。爭奈我遭貶無計可施。三位大人在上。喒原是一殿之臣。幸得到此處。就是一家一計之人。有話不要相瞞。他說你在前請駕入幽州一事。您怎生主意來。太師云老丞相。要是第二個人呵。我也不說與他。委的是我故意兒請駕入幽州。暗算楊家父子。不想果然番兵圍了城。楊令公不免捨其四子。纔救的主人回東京。委的是我來。正末云他又說你。著他父子三人黑道日行兵。此事虛實。潘太師云老丞相你不知。前者因為韓延壽圍了代州。聖人著我為帥。著他父子每為先鋒。不想我領兵先到代州。與番兵交戰。他父子每來遲。我本待要殺壞。被呼延贊勸了。因此上不曾殺壞他。肯分的那一日是黑道日。我就著他出軍去。委實的也是我著他黑道日行兵來。正末云又說你將楊七郎攢箭射死。你可曾射他來不曾。潘太師云他父子三人。領人馬與番兵交戰。不想被土金宿將他父子每。困在兩狼山虎口交牙峪。有楊七郎打出陣來。問某請救軍去。被某不發救軍。他將我毀罵。因此上將那小賊拿住。綁在花標樹上。射死他來。劉君期云是我同賀兄助箭來。則說著他耍子哩。不想真個射死了。雖然是我射他。可是射箭的不是了。如今你倒成了功也。正末云又說你不發救軍。楊令公撞李陵碑身死。端的這幾莊事。委的是實麼。潘太師云請駕入幽州。折了他弟兄四人。黑道日行兵。射死楊七郎。不發救兵。逼令公撞李陵碑身死。都是我來。件件是實。並不虛揑。老丞相。若是第二個人。我也不備細的說與他。劉君期云寇老官兒。我元帥狗也似個直人。在下老劉也不虛。若有一些兒不實。我就是鱉養的。正末云此事一莊莊都是實。劉君期云你這個老兒。我恰纔賭了這等大誓。若有虛情。我再賭一個大大的咒。我就是癩頭黿養的。正末怒科云兀那老匹夫。我非私來。奉命著我體問這一件事。你三人招詞已定了。跟的我回朝。見聖人去來。劉君期云好說好說。我跟你回朝去。弄了老性命不是耍。我則不去。潘太師云這個。老丞相。我恰纔鬭你耍來。你怎生說我招詞都已定了。跟你回朝去。自古道官憑文書私憑約。就是我謀害了楊家父子。有何招狀。片紙隻字皆無。如何著我招認。正末云你的招詞。明明白白的。你還不認。推甚麼。潘太師云我在那裡供狀來。正末云你的招詞在這裡也。兀那和尚。拿他三人的招狀來。長老云有有有。招狀在此。潘太師云兀那和尚。我有甚麼招狀。正末云兀那和尚。你讀與他聽。長老云供狀人潘仁美賀懷簡劉君期。各年甲不等。請駕入幽州。折了四將。也是我來。我著楊令公父子三人。黑道日行兵。也是我來。攢箭射死楊七郎。也是我來。不發救兵。也是我來。逼楊令公撞李陵碑身死。也是我來。件件是實。並無虛揑。所供是□□□□年十二月日。劉君期云好也。這和尚可也能哉。他一句句寫的明明白白的。早是我老劉不曾說甚麼欺心的事。太師。你一定替楊家父子償命去也。我還要看你出殯哩。正末云左右將這三個匹夫。拿回東京去。謹謹密密牢固者。唱
梧葉兒你明明的供了招狀。我暗暗的細記取。一件件豈為虛。他父子遭著毒害。全家兒受著困苦。你尚兀自強支吾。你可便趁早兒償他命去。
潘太師云老丞相。我纔說耍子來。便好道拿賊見贓。廝打見傷。休道我不曾射死楊七郎。便是我射死他呵。這七郎屍首在於何處。打箭的人在那裡。誰是證見。正末云中間裡怎生得個證見來。可也好也。陳林柴敢冲上云喏。俺二人是證見。潘太師云可怎麼了也。正末云哦。既然你是證見。你說你那事因。陳林云丞相且息雷霆之怒。暫罷虎狼之威。俺兩個一個是陳林。一個是柴敢。那一日潘太師與賀懷簡劉君期正飲酒中間。不想七郎將軍。來問太師索取救軍。太師不與救軍。七郎言道。俺父親見在兩狼山虎口交牙峪受困遭危。你在這裡喜孜孜簪花飲酒。可正是幾處笙歌幾處愁。潘太師聽言道罷。心生惱怒。將七郎拿住。綁在花標樹上。要攢箭射死七郎。有賀懷簡劉君期助箭。射了一百單三箭。七十二個透腔。射死了七郎。就著俺兩個丟在河內。不往下流。返往上流。俺將那屍首埋在那第七棵柳樹底下。我說兀的做甚。告丞相與人做主。俺兩個從頭細數。見放著俺兩個證見。這楊七郎委實的含冤負屈。正末云是實麼。陳林云並無虛詞。劉君期云哎約。俺可死也。正末云你今真贓實犯。有何理說。潘太師云老丞相可憐見。看我與你舊交之情。寬恕者。正末唱
醋葫蘆則因你奸讒僥倖忒心毒。你謀害忠良。欺著聖主。今日個犯法違條休怨語。劉君期云老丞相。我們這一去敢朝廷見怪麼。正末唱你少不的正罪遭誅。今日個臨危試問你何如。
賀懷簡云老丞相。我此一去。未知聖意如何也。劉君期云不妨事。到的東京。一定丟了這顆顱頭也。砍便砍了頭罷。則把身子放在露天地裡。賀懷簡云為何。劉君期云等到六月裡大雨施行時。還長出來。那其間又做好漢。賀懷簡云也長不出來。正末云兀那從人。把這三個匹夫。拿向東京。明正典刑。與楊家父子償命去來。唱
浪來裡煞當日個中軍帳拿住逆賊。今日在皈依寺問出虛實。你將那忠臣良將故贓謀。想著你按兵不舉心更毒。劉君期云老丞相。你怎麼將就些。指與我個活路罷。則這遭再不幹這等事了。正末唱便休想別尋個生路。你少不的到東京血染錦征服。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