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衣錦還鄉/01頭折
頭折
沖末扮項羽領卒子上云
執銳披堅領大兵。排兵布陣任非輕。
身懷舉鼎拔山力。獨占東吳數百城。
某姓項名羽字籍。乃臨淮下湘人也。某幼年學書不成。吾叔父項梁怒之。某言曰。書是記姓名而已。又教某學劍。某曰。劍乃一人之敵。不足學也。某可學萬人之敵。吾叔父奇之。後教某孫子兵法遁甲之書。與叔父避讎於吳中。因秦失其鹿。某舉吳越之兵。殺會稽太守殷守道。某聚兵十萬。亦有八千子弟兵。某與沛公相約。他軍行於南路。某軍行於北路。某至於鉅鹿。與秦將章邯渡河交戰。焚船破竈。一日九戰。呼聲動天。大敗章邯。今有沛公無禮。他先入關中。封秦府庫。改秦苛法。某欲興師見罪。沛公盡獻秦之寶物。投吾麾下。某自號西楚霸王。封六國諸侯沛公於南鄭。眾將封官已定。某欲待棄咸陽遷於彭城。某錦衣還鄉。再與眾官商議。小校轅門首覷者。若眾將來時。報復某知道。卒子云理會的。韓信上云
懸牌執戟且存身。腹隱經綸志不群。
一朝若用安邦策。堪作擎天社稷臣。
某姓韓名信。淮陰下湘人也。幼而頗習韜略之書。因豪傑並起。人皆失業。某因受惡少年之恥。又遇水雲鄉漂母之賢。某仗三尺龍泉。憑腹中韜略。今投於魯公麾下。為執戟郎官之職。憑某文武之才。焉授此微末之職。皆因魯公不辨賢愚。亦是某造物所系。且待時守分。今日早間。聞知魯公要棄了咸陽。遷都於彭城。此事不中。勸諫魯公。走一遭去。來到也。令人報復去。有執戟郎韓信來了也。卒子云理會的。做報科云喏。報的大王得知。有執戟郎韓信來了也。項羽云著他過來。卒子云理會的。著過去。見科項羽云韓信。不喚而自至。你有何事來。韓信云小官無事不來。聞知元帥棄離咸陽。要遷都於彭城。咸陽者。乃秦之地也。四關險阻。八水三川。乃鎮諸侯之地。元帥。此咸陽不可棄也。項羽云某之將令。豈有虛言。量爾有何才能。敢來勸我。韓信云元帥。豈不想章邯偷營劫寨之時。不信小官之言。果失了老將項梁。今元帥不從小官勸諫。倘若有失。悔之晚矣。項羽云頗奈胯下夫無禮。你豈敢多言。想某有舉鼎之力。吳中子弟。盡皆懼之。猛將不及三合。虎視天下諸侯。盡拘於掌握之中。皆從某之號令。爾如再言。必當斬首。
章邯久敗陣陣輸。喑嗚叱咤整威軀。
憑著某挾人捉將拔山力。豈聽淮陰一餓夫。
下韓信云項羽去了也。某忠言逆耳。不聽吾之諫也。乃夯鐵之夫。愚魯之士。不到年載之間。皆被人所制也。
將輸兵敗遭圍困。虎略龍韜何曾用。
項羽你有家難奔恁時休。纔識淮陰窮韓信。
下曹參上云
荒荒四海起干戈。聚集英雄武略多。
用計施謀摧項羽。赤心扶立漢山河。
小官曹參是也。乃沛郡人氏。初為郡中豪吏。今從沛公授中涓之職。自俺主公聚沛中子弟三千。與項羽共立懷王。定為盟約。俺主公西入咸陽。子嬰面縛輿櫬請降。主公釋之。除秦苛法。約法三章。秦民皆喜。百姓每爭持牛羊酒食。獻享軍士。今項羽倚喑嗚叱咤之威。仗舉鼎拔山之力。六國諸侯。不得已而從之。後入咸陽。取其寶貨。殘虐百姓。自立為西楚霸王。封我主公於南鄭。乃興隆之地。今主公麾下。亦有子房蕭何。乃羽翼之臣。股肱之宰。又有周勃彭越英布等數將。人人驍勇。個個當先。雖戰將皆全。奈無興劉破楚的元帥。今有子房前往咸陽。尋問破楚的元帥。著子房用心幹事。仔細跟尋。採訪賢士。必為大用。著他小心在意。疾去早來。
劉項相爭各用功。子房千里覓英雄。
一顧成周磻溪叟。尋那興劉破楚大元戎。
下韓信領卒子上云
學成立國安邦策。時哉未遇困英雄。
某乃韓信是也。因魯公項羽。要離咸陽。遷都彭城。某累諫不從。此人乃匹夫也。言不聽。計不用。似此不辨賢愚。到來日告辭魯公。納下官爵。還於故鄉。持一竿香餌。拂兩袖清風。倒亦幽哉。今日無甚事。在此前廳上閑坐。左右。若有客來。報復我知道。卒子云理會的。正末道扮張良背劍上云貧道姓張名良字子房。韓國阜城人也。自祖父以來。累為韓國之臣。貧道幼而慕道。頗悟玄微。見在沛公麾下為仕。貧道向日。因訪項伯。見書囊中有一文字。名曰是鎖諸侯之法。後有姓名。淮陰韓信作。貧道觀之不足。看此法中大意。韓信有管樂之謀。孫吳之智。神鬼不測之機。貧道想來。俺沛公若得韓信。堪可做興劉破楚的元帥。貧道今日假做個雲遊的先生。故貨此劍。說說韓信。走一遭去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敬訪賢才。則為俺沛公寬大。這一個英雄客。胸捲江淮。他可也堪作興劉帥。
混江龍更有那經綸的妙策。他若將那補完天地手舒開。端的便堪為將相掛印懸牌。他是個架海擎天白玉柱。看承做提牌執戟小人哉。他本是安邦定國一忠良。不能彀扶持社稷乾坤大。曾習那黃公三略。學成那呂望之才。
云說話中間。可早來到也。令人報復去。道有雲遊的先生。特來相訪也。卒子云理會的。做報科云喏。報的大人得知。有一個雲遊的先生。特來相訪。韓信云道有請。卒子云理會的。有請。做見科正末云貧道久聞賢士之名。論文學有孔孟之道。論德行有顏閔之風。仰慕賢士。不能相見。今日得遇尊顏。實乃貧道萬幸也。韓信云想小官生居寒門。長在白屋。才輕德薄。智窮量淺。有勞先生不棄相探也。正末云貧道是一雲遊的先生。聞知賢士大名。特來拜訪也。韓信云先生。量韓信官卑職微。亦無才能。先生何足掛念也。正末云賢士。則你那
名揚四海播江湖。不稱平生志已疏。
千里求賢來探爾。特訪你個男兒大丈夫。唱
油葫蘆故探爾個英雄年少客。韓信云小官乃淮陰無名之士也。正末唱你聲名揚四海。仰聞你那胸藏錦繡隱於懷。則你那虹霓氣吐青霄外。怎受這等微官薄祿將時待。韓信云先生。曾聞昔日公伯寮其如命何。蓋某的時運如此也。正末云貧道久聞賢士胸藏錦繡。腹隱兵書。如此才名。若肯求進。任賢之處。微展羽翼。略用雄才。必遂其大志也。韓信云小官欲要進身。奈無處去也。正末唱你若肯投任賢。用機謀。施戰策。穩情取坐都堂。為虎將。都元帥。恁時節遂大志恰舒懷。
韓信云人有沖天之志。非運而不能往。小官就尋個進身之處。奈無人舉薦也。正末云賢士若肯求進身呵。唱
天下樂你可便須有風雲際會諧。展你那雄才。入凌煙將名姓改。你若肯統雄師驅虎將把軍校排。將黃公三略施。辨風雲觀氣色。穩情取播清風傳萬載。
韓信云先生背此劍。有何用處那。正末云貧道有三口劍。韓信云先生。可是那三口劍。正末云一曰王侯劍。二曰丞相劍。三曰元戎劍。貧道遊訪於天下。貨賣這三口劍。韓信云先生。王侯劍貨賣與誰也。正末云王侯劍。貧道本當貨賣與魯公。因遇沛公。將此劍錯貨與沛公也。韓信云先生。項羽乃夯鐵之夫。沛公仁德雙全。你的不曾差貨了。正末云賢士。貧道不曾錯貨了。韓信云丞相劍貨與誰了。正末云丞相劍。本當貨與范增。忽遇蕭何。貧道將此劍又錯貨與蕭何也。韓信云范增知賢不舉。棄真就假。非為賢相。蕭何乃股肱之宰。輔弼之臣。先生貨的是也。正末云賢士。貧道不曾錯貨了。韓信云先生貨賣的是。正末云貧道止有這口元戎劍。未曾貨賣。聞知賢士胸懷錦繡。腹隱經綸。有鴻鵠之志。自古英傑。非比賢士之能。何當掛此元戎劍也。韓信云先生著小官掛此劍。這劍有何異哉。先生說一遍。小官試聽者。正末云賢士。休看的此劍小可也。唱
那吒令這劍他是比龍泉有吹毛的這氣概。這劍可也比巨闕能利水兩開。這劍他便比錕鋙比錕鋙大哉韓信云再有何奇處也。正末唱這劍按陰陽製造成。應八卦乾坤大。帶云賢士。你若掛了此劍呵。唱大踏步走上壇臺。
韓信云某無才無能。怎敢掛此劍也。正末唱
鵲踏枝你有那苫天的才。在此處久沈埋。豈不聞靈禽相良木而棲。賢臣立名主宗宅。定江山惟公鑑格。穩情取畫戟門排。
韓信云先生。小官便學成大才。今授執戟郎官。奈時也運也命也。正末云賢士。背暗投明者。古之常理也。唱
寄生草重磨的日月光天德。再整理山河壯帝階。方信道藏珠韞匵無人採。求善待價無人買。賢士也似你這般良金美玉無人賽。韓信云項羽有拔山之力也。正末唱量他這斗筲之器不足云。俺沛公端的是寬洪海量真堪愛。
韓信云小官亦無縛鼠之力。項羽英勇。難以拒敵也。正末唱
六么令你懷揣著黃公略。用機謀施戰策。有一日驅虎將把軍士齊排。你將那雜彩旗開。得勝而來。笑吟吟鼓震天街。遂風雲志節還鄉界。歸故里拂滿面塵埃。你可也勝八元安八表欺八愷。你可也修其天爵。自然也人爵從來。
么篇你可英才恰得舒懷。位至三台。掛印懸牌。博一個千古名傳萬載。賢士也恁時節那快哉。本是個將相之才。久矣沈埋。大剛來天地栽排。有一日蟄龍得潤逢著春色。那時節雨霽雲開。有一日輕裘肥馬還鄉界。稱了那平生願足。方信道苦盡甘來。
韓信云先生。小官想來。便要秦項歸劉。亦無舉薦。焉能自往也。正末云稽首。貧道特來請命也。韓信云先生莫非子房公麼。正末云然也然也。韓信云先生莫得高言。恐防外人知道。先生。倘若小官南鄭見了沛公。如若不用小官。可不進退兩難也。正末云相公放心。你將著這一口劍。這一封菱角文書。若見了蕭何。必然重用將軍也。韓信云某則今日便索長行也。小官有何才能。先生煞是用心也。正末唱
尾聲早早的踐程途。急急的催行色。投蕭相將書劍解。有一日得志崢嶸顯氣概。我將言詞說的明白。你心下莫疑猜。但放心舒懷。帶云賢士若到那裡呵。唱你只索吐膽傾心施戰策。韓信云先生。若沛公用某呵。微施三略。頗用神機。滅項興劉。易如翻掌。則怕不用小官麼。正末云賢士。古來有兩個賢人。賢士學取一個。貧道學取一個。韓信云先生學取那個賢人。正末唱我待學管夷吾薦賢臣量窄。韓信云小官學取那一個賢人。正末唱相公也你勝似那鮑叔般威名寬大。韓信云先生。小官此一去。可是如何那。正末云賢士此一去。必稱平生之願也。唱你端的笑吟吟獨步上金階。
下韓信云子房去了也。小官則今日收拾行程。往南鄭投於沛公麾下。走一遭去。則不小官。昔日呂望。避紂歸周。百里奚去虞歸秦。棄假就真。背暗投明。自古有之。將馬來。便索長行也。
憑著某腹隱雄才展經綸。棄項歸劉立乾坤。
我是那扶持社稷忠良將。這一去赤心輔佐聖明君。
領卒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