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蘇九淫奔/04第四折
第四折
小淨扮高逢先上云小子名喚高逢先。濮陽城裡承差官。近年來家財興旺。論金銀堆垛如山。幼年間結識朋友。李廷材與我交驩。我家中有財有寶。他家中有勢有權。俺兩個合成表裡。論行藏昧地瞞天。放私債貧民遭害。賣官馬富戶陪錢。串花街不肯使鈔。入酒肆只是行拳。向良家姦宿婦女。上公堂把持官員。左右使十數個光棍。前後有七八個幫閑。真個是勢利交結。那裡得恩義牽連。呵呵。可笑可笑。李四公子昨日說。他要與蘇九姐弔拐。手中沒一文錢。央我替他處置。這兩日把花紅酒禮盡數完備。聞知今夕是入馬之期。我不免擡了食罍。先去那裡等候去也。下旦上云
人世秋光半。閑庭風雨晴。
高樓更梳洗。重見月華明。
昨日李四公子使人來說。今日是良辰吉日。就今宵來我這裡成親。如今又早黃昏時分。敢待來也。唱
雙調新水令報吹簫合駕綵雲來。散天香晚風一派。燈花開院宇。月影浸樓臺。燈月交輝。助筵前那歡會。
駐馬聽鬢插金釵。兩段烏雲不剪裁。眉橫螺黛。一江湘水自縈洄。金蓮踏徧鳳凰鞋。玉環結就鸂鶒帶。不應在平地側。玉天仙何事臨凡界。
小淨擡卓面上云這是蘇九姐門首。不免進去。相見科云小子奉李四公子命。將著些薄禮到來。旦云高二官人起動了。不知公子到來麼。小淨云小子先來。公子隨後便到。旦唱
喬牌兒果卓兒席上擺。釵釧兒匣中蓋。則聽喧天簫鼓臨門外。捲珠簾接貴客。
外淨丑簪花上淨丑扶外入門科旦做迎接科眾做相見科旦云那個是公子。淨丑指外云這個是。旦背云呀。原來這等模樣。兀的不虛賺死人也。唱
甜水令則見他眉眼兒乜斜。鬢毛兒蓬亂。身軀兒狼狽。白羊毛氈帽兒帶來歪。斜搊著藍練踅褶。剗穿著紅靿油靴。翻繫著皂皮鞓帶。云公子莫不有些傷風。外云不不。旦唱卻緣何烏綾帕緊把頭勒。
淨云九姐不知。我這公子。雖是衣服穿的有些古怪。心兒裡卻有許多的秀氣。你不可以容貌取人。丑背與外云俺昨日教與你話兒。如何都忘了。你放撑達著些兒。外做勢科眾笑科小淨云俺公子是個志誠人。休要笑話。旦云不敢不敢。唱
折桂令把一個五郎神送入天台。致使桃花不向春開。我這裡粉臉藏羞。蛾眉鎖恨。星眼含哀。云想孟懷仁那等模樣呵。唱昨日向麵糊盆千般䦛䦟。云又撞見李廷材這等軀老呵。唱今日把迷魂陣四面安排。也是我運蹇時衰。命薄時乖。伶俐人八字全無。腌臢漢四柱合該。
淨云九姐請到房中。與俺公子行禮。旦云公子請。列位先生請。外旦做交拜科淨充陰陽做唱禮科外做磕響頭科做摟地唱喏科旦唱
水仙子磕頭印上了帽前灰。唱喏抓脫了門上綵。平身蹬斷了勒間帶。淨云請行合巹禮。外丑小淨做執杯與旦科旦唱高擎著合巹杯。淨云行拜子孫禮。外做拜旦科旦唱他那裡為兒孫拜在塵埃。淨云行撒帳禮。旦唱撒會帳。喬廝混。淨云行坐房禮。旦唱坐會房。胡廝紿。淨云禮畢。旦唱難道說魚水和諧。
丑云行禮盡了。請九姐與公子遞一杯。旦做遞酒科小淨做過菜科外接酒接菜盡喫科旦唱
雁兒落牙齒兒渾如硬石堆。拳頭兒恰似生鐵塊。接酒呵揑傷了玉嵌杯。喫菜呵咬損了金鑲快。
淨云公子今日對此如花似玉的人兒。你也把你平日的風情。也賣弄一賣弄。外做調戲旦科旦做冷笑科唱
得勝令你撒顛狂胡亂把身挨。丑云九姐。今日招得風流標致之婿。你也把你平日的言談也展一展。旦唱我彊精神抵死把顏回。小淨云蘇九姐正是金屋銀屏之女。四公子正是乘龍折桂之人。郎才女貌。一對夫妻。旦云休休。唱把一個跨牛郎錯認做乘龍婿。將一個砍柴夫休猜做折桂客。外云我是尚書的兄弟。不強如唐國相那廝。你道如何。旦云你聽我道。唱前日個失財。被唐國相揭去了五百載風流債。今日個傷懷。著李夢錫丟將來八千場煩惱災。
外云我聽的他兩個說你會彈琵琶。你怎麼不彈個與我送酒。旦云絃都斷的盡絕了。彈不的。淨云四公子是個詩人。今日與九姐倡和一倡和。外云我雖是會作。卻要人引一引。丑云九姐先指公子或詩或詞作一篇。然後公子回奉一篇。方見的敲金擊玉。小淨云說的是。說的是。旦云倉卒不能作詩。有小詞一篇。奉揚尊體如何。眾云妙妙。旦云
家世雖名宦族。生來卻在田園。
春和偏愛草中眠。炎日迎風便喘。
曾伴勤讀李密。能成巧計田單。
相隨老子出函關。曾把綵雲踏徧。
外問淨云。這是甚麼話。淨背云這個分明罵他是個牛。我只哄他便了。淨與外云這個是九姐稱美公子。說你是繁華人家。卻只愛朴素。才如勤讀之李密。智勝巧計之田單。又說公子有神仙之分。他日遇老君。即當駕綵雲飛升。外云九姐過稱過稱。喜殺小子了。若不嫌小子呵。再做一個如何。旦云有有。念云
家世雖為宦族。生來卻在村坊。
尖尖兩耳尺餘長。手足堅剛一樣。
子厚聞聲夜靜。浩然壓背梅芳。
趙州橋上有行藏。果老回頭一望。
外問丑云這是甚麼話。丑背云這個分明罵他是個驢。我難道實對他說。向外云這個是九姐羨慕公子。說你兩耳垂肩。兩手過膝。有浩然之才華。張子厚之德行。又道公子和張果老一般。凡事能回頭。外云九姐過譽過譽。喜殺小子也。若是不嫌小子時。再做一個更好。旦云有有。念云
家世雖名宦族。生來卻在人家。
強人竊盜漫相誇。聞你聲兒也怕。
展草能消烈火。傳書勝似梅花。
青黃黑白盡由他。閻王把皮毛造下。
外問小淨云這是甚麼話。小淨背云這個分明罵他是個狗。我也胡謅一謅。與外說云這個是九姐擡舉公子。他說公子有力量。有武藝。強賊竊盜都怕你。又說你性兒雖像烈火。模樣兒還強如梅花。今日穿青。明日穿白。今日穿黃。明日穿黑。這等換套兒穿衣。都是閻王造下的。外云九姐過奬過奬。喜殺小子了。若不嫌小子時。再做一個兒。也罷。旦云世間再無物可比公子。只此也彀了。淨云公子何不回奉九姐一首。外云有有。九姐生的俊。做尋思科丑云公子再做兩句也好。小淨云你不知道。古時有二人。一人是秦少遊。一人是陳無已。一人快作。一人不快作。二人雖才有遲速。都名為大方家。四公子雖做不的對客揮毫秦少遊。端的是閉門索句陳無已。旦云說的是。說的是。休要使殺了公子。兀的不皇恐殺人也。唱
川撥棹漫詼諧他每都把新詞顛倒解。做指淨科這一個前後裁劃。做指丑云這一個左右遮埋。指小淨云這一個上下搊擡。赤緊的懵懂漢將青作白。喜孜孜堆笑腮。
淨云四公子往日的清歌妙舞。如今乘這酒興。也做作一做作。外起身做跌倒科旦云好不尊重。是甚麼模樣。唱
七弟兄駑駘量窄。醉將來。跌一交疑是泰山摧。外唱科旦唱唱一聲恰似破鑼篩。外舞科旦唱舞一回倒像師婆拜。
云昨日與二位說與公子討三件物。有了麼。丑云有便有。且慢著些兒。旦唱
梅花酒呀。三般兒可有來。云我且問你。唱筆頭兒是甚麼毛裁。粉撲兒是甚麼絨裁。樓梯兒是甚麼木材。將說來昨日言。倒放了來生債。似你這撮合山。心最歹。淨與旦背云九姐。既到這一步。將就了罷。旦唱則著我含著淚把頭擡。忍著氣把人陪。搯著指把疼捱。咬著牙把心拍。
淨云呀。只管裡飲酒。不知天待明也。李高二兄弟。同咱回去罷。四公子安置了罷。外云有勞三位兄弟。明日專門拜謝。淨丑小淨同下外云九姐。咱二人睡了罷。旦云天色明了。睡甚麼覺。你若困時。先自睡去。外云你不睡。我先自睡去也。不解他粉黛蛾眉心上事。這纔是村筋俗骨下場頭。下旦唱
收江南呀。一天風露灑襟懷。滿堂燈燭入灰煤。五更鍾鼓徧城街。燒錢來化采。酒闌人散醉扶歸。
云只想丟開了孟懷仁那胖頭。再尋個妙人兒。誰想這廝比孟胖頭更不如一百分。正是
事錯身還錯。心強命不強。卻是苦也。唱
尾聲把一場好事從今壞。云我終不然只守著這個死人罷了。我定有個處置。唱從今後分付與人間俊才。愛我的任來纏。我愛的不用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