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渭塘奇遇/01第一折
第一折
冲末王守信同旦兒僕人上云
富而好禮仁之本。貧而守道德之源。
但得此身終禍少。買牛耕種洛陽田。
小生姓王名寶字守信。祖居金陵建康府人氏。今在句容縣置下田產數百餘頃。金銀錢鈔。牛羊孳畜。不知其數。人皆以員外稱之。嫡親的三口兒。渾家金氏。所生一子。年方弱冠。孩兒喚做王清。表字文秀。孩兒生的聰明。本性溫良。習學文典。我有意待著孩兒應舉求官。改換我這家門。爭奈家中無人。如今這松江下戶。欠少我些秋租。我如今著孩兒直到松江。取討這秋租去。大嫂可是如何。旦兒云員外。依著我。與孩兒娶了媳婦。也是一場大事。守信云我有分曉。你依著我。等孩兒回來呵。娶媳婦也不遲哩。旦兒云好波。則依著你。守信云下次小的每。與我書房中喚出小秀才來。僕云理會的。小秀才有請。小末上云
嚴尊教訓苦習文。我道儒冠不誤身。
他年一舉成名後。鵬飛萬里顯家門。
小生姓王名清字文秀。是這金陵建康府人氏。承父母嚴訓。則是攻習文翰。我學成滿腹文章。俺父親徙居於此句容縣。置下田宅產業。家道興隆。我幾番要進取功名去。父親道家中無人照管。小生則在書房中讀書。今父親呼喚。須索見者。僕人報伏去。僕報云員外。小秀才來了也。守信云著他過來。見科小末云父親母親。喚你孩兒有何事。守信云孩兒。你如今二十歲也。你前去松江府華亭縣。有下戶欠少喒的秋租。你可收拾行裝。駕一小舟取討去。討了時早些回來。我與你尋個名門。定一門好親事。小末云謹依嚴命。不敢有違。則今日拜辭了一雙父母。便索登程。拜科旦兒云孩兒早些兒來家。休教我憂心。小末云您孩兒知道。我出的這正堂來。下次小的每。收拾行裝。不敢久停久住。便下松江。取討秋租。走一遭去。
拜別雙親須遠行。不辭勞苦便登程。
秋租收罷歸來早。免使親闈掛念情。
下守信云孩兒去了也。大嫂。喒如今便索打聽下一門好親事。孩兒離家鄉遠赴松江。索下戶租稻秋糧。選揀個名家之女。待孩兒回來時匹配成雙。下盧順齋同卜兒領家童上云
名利相牽鬢髮白。家門積慶有餘財。
老來贏得身安泰。園林好景會吾儕。
老夫姓盧。雙名用純。號曰順齋。老夫幼年曾習儒業。頗觀經史。託庇父祖餘廕。家中頗有貲財。凡動作威儀。所行之事。喫穿衣食。我皆異於鄉里。人皆長者呼之。每常四方賢客。有往來者。我常會於宅第。尊酒論文。爭奈老夫無得力兒男。家眷數十餘口。嫡親者三人。婆婆蔣氏。他是蔣進士之女。俺兩口兒。不曾有個兒男。則生了一個女孩兒。小字喚做玉香。我這個孩兒。生的頗有姿色。年長一十八歲。天生識字極聰明。好清致。針指女工。無不通曉。我與孩兒蓋了一軒。名曰瞻翠軒。外植花木。中設玩器。爭奈孩兒年已長成。未曾許聘。高門不達。低門不就。常言道女大不中留。婆婆。你心下如何。卜云老的也。孩兒是個聰明的人。你喚他出來。問個端的。盧云婆婆。你也說的是。家童說與梅香。後堂中請出小姐來。童云梅香。轉報後堂中。請小姐出來。正旦引梅香上云妾身姓盧。小字玉香。年長一十八歲。幼承父母鞠養成人。習成針指女工。及於文翰。我平昔最愛清致。俺父親與我蓋一軒。名曰瞻翠軒。有玩器書畫。鋪陳軒內。自小好吹玉簫。我父開一酒館。我若閑時。在簾下看來往者。著我悅心釋悶。俺在這渭塘店上。是好清幽自在也呵。唱
仙呂點絳唇俺是那積善之門。久居在渭塘鄉鎮。俺父親多謙遜。居必擇鄰。他有道理行忠信。
混江龍我幼承家訓。習成針指更通文。則我這面堆紅粉。髻挽烏雲。每徧弄花香滿衣。幾回玩月長精神。風動秋將近。我如今青春年少。未配良姻。
云可早來到也。梅香。你報伏去。梅云老員外。姐姐來了。盧云我兒那裡。正旦云父親母親萬福。喚你女孩兒。有何事。卜云孩兒。喚你來不為別。您父親因你年已長成。待要與你尋一門親事。或招或嫁。只要一個好人家。未知你心下如何。因此上與你商量。正旦云這個母親怕你孩兒老了也。唱
油葫蘆我如今年紀方纔未二旬。可教我便嫁人。莫不俺少穿少喫少金銀。則是你女孩兒不孝多生分。盧云你也不是那不孝之女也。正旦唱又不是女孩兒及早白了雙鬢。盧云只是家中無人。正旦唱你如今缺少子嗣。且休要閑議論。女孩兒在父母行孝順。我可便敢承後代立家門。
盧云女大要尋姻眷。正旦唱
天下樂你道是女大須尋美眷姻。則我這嬌容嬌怯怯無力身。每日家梅香使數。伏侍的勤。我如今清且閑無恨。卜云俺兩口兒則養著你一個孩兒哩。正旦唱我怎忘了爹娘養育恩。
盧云孩兒。豈不聞男子生而有室。女子生而有家。可也不達人道也。正旦云父親。著你孩兒嫁個甚麼人。盧云孩兒。你道你嫁甚麼人。正旦云父親。聽我說一徧者。唱
那吒令待嫁個官員呵。怕他有三妻兩人。待嫁個秀才呵。怕他又忘食發憤。待嫁個百姓呵。怕他家貧受窘。尋一個俏人兒多才俊。那其間心意歡欣。
鵲踏枝我想起這緣姻。乃人倫。卜云也是宿世勾當。非其偶然。正旦唱你道是宿世關連繫足相跟。則願得好男兒他日過門。情願待事奉雙親。
盧云孩兒也。則是我心中憂慮。正旦唱
寄生草父親你休憂慮。莫要嗔。從來道女孩兒釵頭裙帶衣食分。夫妻美滿姻緣分。夫榮妻貴前生分。一朝得遇棟梁材。泰來否極合交運。
盧云孩兒也說的是。看有甚麼人來。淨扮媒婆上云我做媒婆實胎孩。說親的言語旋安排。投至說的兩家肯。不知走破幾雙鞋。自家是個媒婆。我可便能言舌辯。快說親事。我把那活的也說死了。死的也說活了。人都叫我做撮合山。這渭塘一個盧長者家。有一個好女孩兒。端的是描不成畫不就。如今東鄉裡李大戶。央及我說這門親事。可用著我三寸不爛之舌。可早來到也。不須報伏。我自過去。見科淨云長者妳妳萬福。小姐。你也在這裡。卜云兀那媒婆。你來做甚麼。淨云我來與小姐說一門好親事。是這東鄉裡李大戶。他家裡金有十萬。銀有十萬。段疋有十萬。馬有十萬。羊有十萬。貓有十萬。老鼠有十萬。盧云怎麼老鼠有十萬。淨云不著十萬老鼠。不餓死了十萬貓。正旦唱
後庭花走將來低低答答喬議論。走將來涎涎鄧鄧說甚麼親。你是個不曉事的喬男女。平白地上俺門。好著我怒忿忿。常好是不知分寸。你道他有莊田廣有銀。有宅子華屋新。有妝奩錦繡裀。有梅香使數人。好和他做對門。俺父親又不去發怒嗔。俺娘不言語獨自忖。
淨云姐姐。我好意來。你倒怪我。正旦唱
柳葉兒這潑婦無些謙遜。常好是眼肉無珍。我可是那嬌裡生。富裡長。閨門謹。你可去人前問。淨云怎麼羞了我。正旦唱你那裡顯精神。云與我叉出去。唱父親呵從今後不要他踏我家門。
盧云媒婆。我家不用你。你出去。家童叉出科云你出去罷。淨云甚麼勾當。你家不肯便罷。把我叉出來了。
說媒嫌我話兒多。這場羞辱沒奈何。
媒人我也做不成。且去院裡做虔婆。
下盧云小姐回後房中去。梅云方纔媒婆來說親。姐姐你不肯。我倒與他家也罷。正旦唱
賺煞則我一片志誠心。無半點凡心印。俺父親不知根本。他著我選揀人家好做親。我如今富貴榮身。則俺家老官人。他教我燕爾新婚。捨著我一世孤單便怎肯。想人生定分。有一日青鸞傳信。不知俺可人意俊俏那個郎君。
下盧云孩兒回繡房中去了。便分付酒保。買些新鮮菜蔬。則怕有往來喫酒的客人。別無甚事。喒兩口兒回後堂中飲酒去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