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洞天玄記/03第二折
第二折
末隨道人上道人云夫天地之始。道本無名。於吾道則曰。杳杳冥冥。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修儒道則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釋門則曰。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豈有名乎。所言雖異。其旨若合符節。後學不知其始。互相是非。深可嘆哉。且如釋氏以明心見性。儒則窮理盡性。我道以修真養性。意頗云同。為教雖三。其道則一。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遍觀而盡識也。唱
商調集賢賓想當初什迦尊。文宣王。太上老。教雖三。共一苗。一聖作春秋。刪詩書。文興萬古。一聖悟圓通。現金身。夢感漢明朝。一聖著道德。駕青牛。出函關去了。本來是一派根源。奈後來人互論低高。專業擅弄風騷。儒門子藍衫烏帽。什迦兒圓頂方袍。
末云我道如何。道人唱
逍遙樂身穿著粗粗的布袍。蓬頭垢腦。草履麻絛。化一缽千家飯自飽。滿葫蘆任醉酕醄。向安樂窩和衣兒睡倒。端的是無榮無辱。無諂無驕。
末云想那為官的。位高一品。食祿萬鍾。名傳四海。威鎮諸邦。豈不貴哉。道人唱
金菊香堪稱他爵祿高。止不過重裀酣睡列鼎味佳殽。炰鳳烹龍一樣飽。他只是利鎖名牽。不如我黃昏一覺。直睡到太陽高。
末云且如我起來時。道人唱
醋葫蘆起來時縱步遊。悶中呵冷眼瞧。賣弄得他輕裘肥馬氣英豪。全不想獲罪於天無所禱。惟有張良參道。解金魚。怕死未央刀。
么想浮生事業輕。嘆虛名聲勢薄。常只是韜光隱跡樂陶陶。葫蘆提省教精細擾。山中靜悄。只怕你麒麟閣。爭似草團瓢。
末云暗想儒門有四配傳統。釋教有六祖傳燈。如我教先有何人教道相傳。道人云想我道不亞於此。吾道本末。唱
梧葉兒前五祖開仙派。後七真道德高。末云五祖七真。姓甚名誰。道人云五祖是李張許鍾呂。七真是丘劉譚馬郝王孫。末云在後更有何仙。道人唱難逐一把名標。飛昇的三萬數。拔宅的八百巢。自是咱參禪悟道。參禪悟道。因此上把利名棄了。
末云這成仙作祖的。拔宅的八百巢。飛昇的三萬數。咱後來弟子可學的麼。道人云呸。世上無難事。都來自不專。古仙有云。雖愚昧小人。得之立躋聖域。且夫逐末忘本。賤命輕身。英雄豪傑者。為功名所役。聰明特達者。為進取所羈。衣食富足者。為營利所縻。貧窮困乏者。為口腹所累。雖有出塵之志。只樂逸豫。以為清淨無為是修行。誤矣。豈奈無常迅速。光陰易過。何能得陰陽交會於神室哉。唱
村里迓鼓都只為死生難了。因此上把利名利名丟掉。又只怕這幾個明靈賊散了。末云端的此賊無禮。不可縱放。道人唱我只怕喚醒聞聰。磨明睹亮。遠市朝。將孔道擊著。又只怕走了袁忠。驚了馬志。常滋脫逃。似這等不隨呵怎生是好。
末云此賊可以定計降之。不如舉念可以安閑。何必掛懷。道人唱
元和令縱有些神通廣大也徒勞。洞門深。無鎖鑰。只聽得野猿啼鳥鬧炒炒。閑來時漁鼓敲。吹紫簫。春花秋月自朝朝。時光迅速不相饒。嘆世事在眼前消。
末云天無負道。時至方成。道人唱
上馬嬌幾時能彀爐鼎燒鉛汞。二氣釜中炮。丹桂飄香星月皎。這其間握地見青霄。
勝葫蘆有一日握雨攜雲鎖住蛟。咱伏虎似擒貓。獲泥丸天上寶。霞光萬道。塵埃一跳。閬苑任遊遨。
么自是時人無福消。我道樂陶陶。休笑吾林下老。但能彀六根清淨。一身安樂。得同類便逍遙。
云時光似箭。日月如梭。卻又早一年也呵。不覺的中秋到也。想去年此夜。山中度那六賊。六賊不肯回頭。料想今夜。他每又賞中秋也呵。須索再去走一遭去來。六賊上云想去年被那風道士。打攪的一夜不得歡樂。小僂儸每趁早安排佳殽美醞。咱眾兄弟每。今宵賞月。歡笑一場也呵。做飲酒科馬云想舊年那風道士。打攪的一夜。又吟詩一首。俺弟兄每。頗曉人事香臭。好景難遇。對此良宵。取樂追歡。盡醉何如。做揖讓科袁云將俺平昔英雄本事。吟詩一首。吟科云
與人為主氣中和。觸景生懷變態多。
喜遇文王施禮樂。怒逢桀紂起干戈。
悲時睹亮垂珠淚。歡處常滋發笑歌。
孔道聞聰兼馬志。英雄任我逞僂儸。
聞云此詩正合著俺的性兒。咱小弟兄每。學疏才淺。也各湊一句。共成一絕。各遜讓科聞云專聽人間是與非。睹云春花秋月見施為。孔云西風昨夜吹香過。常云莫是廚下煮豬頭。馬做打常笑科云呸。不是了也。你道喫豬頭。正是嘴上種芝蔴。想出你油來。孔云不要打。等常滋再續一句。押的韻腳再做過。常云押韻的麼。有了。味著膏腴我獨知。馬云我也依韻胡賡一絕。
四季埋名躲是非。人無為處我先為。
往還千里人間事。試問東君知不知。
道人撞入科云你每吟的好詩也呵。眾作揖笑科袁云師傅。弟子多失禮。有勞仙長重降荒寨。想師傅不飲此酒。與我收去。請坐遞茶。師傅何不離了那形山。來我這荒寨辦道。豈不為妙。道人云徒弟也。此山是酆都作業之所。吾山與此山雖不出境。景致不同。我那山。上去上去復上去。上到巔峰回首處。我山清淨好修行。有誰識破其中趣。怎見得我山中趣。真個是山簪碧玉。水帶青蘿。峰巒疊疊重重。溪澗彎彎曲曲。天開圖畫。仙人琢就玉芙蓉。雲捧樓臺。天女妝成金世界。藉萋萋之纖草。步步有鋪設的繡裀。蔭落落之長松。處處有遮陰的傘蓋。有千年椿。萬年桂。茅菴草舍共清幽。有一聲鶴。一聲猿。牧唱樵歌相應答。春服正陽。夏食朝霞。秋飲淪陰。冬餐沆瀣。一年四季儘安康。東看扶桑。西攀苦木。南遊蒼梧。北泛溟渤。三界十方皆宅舍。公侯雖富貴。奈他終日苦驅馳。我道雖貧窮。由我閑時常散澹。豈不聞漢朝韓信。十大功勞。與利劍齊休。晉代石崇。萬兩黃金。與綠珠共碎。到頭結果。畢竟何如。功名都是眼前花。富貴猶如草頭露。汝宜收心。隨吾學道。俺雖是草衣木食。竹杖麻袍。不飢不寒。一飽一睡。閑來唱會。醉后高眠。林泉下隨處棲身。塵世中和光混俗。無榮無辱。自在自由。友麋鹿而傲煙霞。浪乾坤而消日月。性靜情逸。煮白石以飲清泉。行滿功成。駕祥雲而超紫霧。徒弟。如你紅塵鬧炒。白日奔波。雖是朝管暮絃。冬裘夏葛。食前方丈。侍妾百人。但知碌碌眼前。豈知茫茫身后。無常忽到。金銀妻子總成空。大限到來。父母弟兄替不得。莫怪吾拳拳苦口。為勸汝早早回頭。袁云師傅苦勸弟子回頭。弟子半信半疑。若是形山好景。惟恐不實。道人唱
後庭花愛的是臥白雲身世好。因此趁西風鶴背高。俺那裡綠水迢迢秀。青山疊疊巧。袁云你那山料比吾山不同。道人唱不比你燕鶯巢。俺那裡天然之妙。樹婆娑。鸞鳳巢。石崢嶸。龍虎包。春花香。秋月皎。夏風涼。冬雪飄。
青哥兒呀。爭如你山間作耗。恁如早回頭仙籍名標。肯辦一念虔誠將你業消。報答你父母劬勞。保佑你四大堅牢。跳出塵囂。丟了鎗刀。你與我穿著麻袍。腰繫著環絛。身掛著椰瓢。喫的是美甘甘仙酒仙桃。聽的是韻悠悠鳳管鸞簫。玩的是舞翩翩朱頂仙鶴。拔宅冲霄。自在逍遙。更將那清風明月。一擔兒在杖頭挑。去來麼。俺和你再不走邯鄲道。
袁云似師傅那裡山路崎嶇。竹籬茅舍。草衣木食。淡飯黃齏。有何好處。我這裡受用殺牛宰馬。更有野鹿山獐。篩鑼擂鼓。歌韻悠揚。歡笑飲酒。豈不樂哉。道人云俺那裡雖草衣木食。一飽一煖。無有盡期。你這裡雖肥羊細酒。暫時口腹豐富。你怕說有一日惡貫已滿。天降災殃。無常到來。不能動止。豈能食乎。又不如我樂之久遠也。袁作驚大笑云兄弟。你可曉得師傅所言不曉得。馬云哥哥也。曾聞先聖有云。三人同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凡有事務。隨哥主張。兄弟依的。袁云也罷。將俺山寨一火焚之。都跟師傅去來。隨收拾行李燒寨跟去科道人唱
尾聲回首月輪高。兀的咫尺蓬萊島。從今後跳出樊籠長不老。月友雲朋取次邀。趁著晚風飄。雲路迢迢。有一日降龍伏虎。我和你得昇超。
云去來去來。正是那去來。
莫道尋真不遇真。腰間有貨不愁貧。
度人須是真人度。不遇真人不度人。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