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南牢記/02第一折
第一折
末扮徐統制上云
轅門無警晝常關。談笑風生虎帳寒。
廳上一呼百諾應。白金橫帶錦袍寬。
下官姓徐名仁字天常。見充兗州護衛統制官之職。念自已職居六品。掌握百軍。雖非朝廷耳目之司。實係魯邦牙爪之寄。且喜四方安泰。藩府無虞。正是俺武職每安樂之時。大丈夫逢敵捨死。遇樂追歡。正此謂也。每日家舞殘楊柳樓頭月。歌徹桃花扇底風。近來本府城中。有一女子。姓李名善真。人物彈唱。無出其右者。因此下官愛他。每日與他飲酒。言來語去。彼此留情。所以勾搭上了。相交的如膠似漆。如餹似蜜。如魚似水。如酥似髓一般。他公婆識破。將俺告了一狀。把俺姻緣隔斷。我這幾日臥病在牀。又兼暮春天氣。好煩惱人也呵。正是
暫拋報國忠臣志。且作撩雲撥雨人。唱
仙呂點絳唇臘盡春回。艷陽天氣。和風細。景物稀奇。引起俺一片芳心碎。
混江龍想著那去年今日。此時光儘我恣情為。雲淡淡好天良夜。月娟娟人物相宜。喜孜孜綺筵開玳瑁。霧濛濛香篆嫋狻猊。殽排異品。果列珍奇。詞歌玉樹。酒泛金罍。直喫的銀缸滅。酒杯乾。珠簾低簌重門閉。到如今都做了充饑畫餅。止渴思梅。
云今日無事。看有甚麼人來。淨扮劉大姐上云自己姓劉名墜。說起彈唱不會。昨日有人請我。與他相伴配對。䯼髻壓的稀爛。槁薦揉的粉碎。你說人不敬我。都在我跟前深深下跪。自家劉千妻劉墜兒是也。昨日李大姐央我去徐家寄一個音信。徐官那人。我倒也看上他。正待往他家走一遭。踅一踅。恰好遇見此事。最妙最妙。正是
能開皮解庫。會做撮合山。
做行科云不覺早到了徐家門首。不免進去。做見科云徐官人萬福。末云劉大姐家中坐。淨云
入門休問榮枯事。觀見容顏就得知。
徐官人。你如何眉頭不展。面帶憂容。為甚來。末云說不的。唱
油葫蘆你說俺憔悴憂愁為甚的。心中事你怎知。淨云你如何清減了。末唱人道俺沈腰寬褪舊時衣。淨云你往常時見人十分和氣。今日如何不似舊時。末唱往常時歡天喜地言和氣。今日個愁山悶海壓眉際。淨云你敢是這幾日多飲了酒來。末唱這些時幾曾將綺筵排。淨云敢是讀兵書使的困倦了。末唱這些時幾曾將韜略習。一樁樁問的俺無支對。空著我無語淚雙垂。
云你猜不著。淨云你這病不猜便罷。一猜就著。末云你試猜。淨云你口裡強。心裡熱。必定思量李大姐。是也不是。末云這妮子倒也猜著些。淨云李大姐央我寄口信。說好不說好。末云好歹說說。淨云既然教我說。你那裡跪著。方纔說與你。末云你若肯說時。有何難哉。唱
天下樂我這裡叉手躬身忙下禮。妙人兒在那裡。不知是那搭兒曾見你。說來的言語捎與誰。既難忘舊日情。卻如何音信稀。做跪科淨云請起請起。李大姐說來。多多拜上你。待來看你。恐周家知道打罵。著你保重將息。休得為他憂慮成病。改日得空。便來看你。末云聽了你這言語呵。唱把俺這舊相思從新又害起。
淨背云徐官人好個誠實君子。又兼人物俊雅。我今假揑一篇辭。將他唆犯。教他丟開李善真。好歹纏上他。多少是好。向末云徐官人。常言道。癡心女子負心漢。今日到做了負心女子癡心漢。末云怎麼說。淨云你這幾日為李大姐一絲兩氣。茶飯少進。行思坐想。夢斷魂勞。豈不是癡心漢子。李大姐每日家搽搽畫畫。抹抹丟丟。歡天喜地。歌笑喧呼。豈不是負心女子。他往常時在你面上好來。他近來不知如何別了。總然看時。不過面情而已。必定有了別人也。你何故只管苦苦想他。末云李大姐之情。實決無此事。你說的不耐煩了。唱
那吒令進門來無禮。數黃來論黑。不照顧自己。說別人是非。婆娘家見識。纂作著哄誰。也不傳魚雁書。來拆俺鴛鴦會。做甚麼蝶使蜂媒。
淨云徐官人你這等說呵。想是你怪我了。古人云。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我爽利一發說了。信不信由你。徐官人。你只知在家裡坐地。你不知李大姐如今。大街小巷。那個去處不得走。縱橫自在。那個人家不得串。十朝半月。那個王府不得住。碗酒塊肉。那個孤老不得與他喫。話既說盡了。我去也。虛下末云劉大姐。你且住著。這話想必是實了。淨云我的言語。並無虛假。末唱
鵲踏枝我這裡用心機。審虛實。暗暗評跋。漸漸生疑。莫不他真個這等所為。沒來由為爾成疾。
云思量這等之事。好氣人也。他既斷絃再續。俺也缺月再圓。劉大姐。你不嫌小官微末。咱兩個同諧連理。永遂于飛。你心下如何。淨云不嫌奴家妝殘貌陋。情願鋪牀疊被。怎敢說相交二字。末云既然如此。我心中歡喜也。唱
寄生草撇罷了相思債。准備著風月期。咱兩個月前攜手同行立。花前排宴同沈醉。燈前談笑同歡會。重整起朝雲暮雨楚陽臺。再休題玄霜玉杵藍橋驛。
淨云徐官人。我今日與你相交。休忘恩失義。也不敢負德辜恩也。末唱
後庭花長門賦再休題。臨邛琴不暫離。賦寫阿嬌恨。琴將卓氏迷。咱兩個共相攜。共言盟誓。重安排慶喜席。同執著合巹杯。直喫的譙樓畫鼓催。銅壺上玉漏滴。看銀河影漸西。喜更闌星漸稀。
青歌兒直喫的醉醺醺金釵斜墜。困騰騰黛眉顰翠。移轉銀燈下繡幃。半掩朱扉。款褪羅衣。並枕同席。交股貼肌。醉眼迷希。嬌臉相偎。悄語低低。香汗微微。款款依隨。漸漸昏迷。直睡到日出三竿夢初迴。醒來呵尚覺嬌無力。
淨云徐官人。我回去也。恐怕劉千知道怪責。末唱
賺煞今日暫相離。明日重相會。要相逢不離了花前月底。趁著這美景良辰莫負期。赤緊的好姻緣不用良媒。每日家共歡娛步步相隨。似這等花酒疏狂怕怎的。有這等風流艷質。千嬌百媚。既相逢懊恨見時遲。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