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八仙過海/01頭折
頭折
冲末扮白雲仙引青衣童子上云
剖開混沌分天地。一氣渾專造化權。
吞霞煉氣成功後。飛昇閬苑作神仙。
貧道乃白雲仙長是也。自鴻濛肇判。太極初分。煉三千之行滿。修八百之功成。超昇閬苑。身處瑤池。掌管天上天下之群真。統轄十洲三島之仙侶。如今塵世雍熙。聖人在位。風調雨順。物阜民安。和氣上應於九天。是以天意舒遲。人心歡樂。如今暮春天氣。閬苑繁華。牡丹盛開。過如雲錦。貧道在於閬苑。安排筵宴。可請八仙并五大聖。於三月十五日。都赴蓬萊閬苑。賞玩牡丹。以樂天上人間清平之福。這蓬萊山上。有金臺玉闕。乃神仙之都。上帝遊息之地。海水正湧。無風而波濤萬丈。不可往來。歌曰。太帝仙鄉列聖曹。蓬山分命鎮波濤。瑤臺影蘸天心冷。貝闕光浮海面高。五色雪霜浮玉籟。九霄星月射金鰲。東方曼倩曾來此。偷摘林中數顆桃。既然商議以定。青衣童子。你與我請八仙并五大聖。至三月十五日。都赴蓬萊閬苑。賞翫牡丹。你疾去早來。青衣云理會的。奉上仙法旨。請八仙并五大聖。不敢久停久住。須索走一遭去。
白雲仙長宴群仙。百花開放正芳妍。
三春美景皆歡樂。八仙早赴牡丹園。
下白雲云青衣童子去了也。這一去請眾神仙并五大聖。至日必然都來賞翫牡丹。無甚事。貧道且回後洞中去也。則為煖日融和景物新。牡丹開處靄芳春。群仙翫賞斟佳醞。拚卻酩酊入醉魂。下淨扮神廚仙童上云我是神廚仙童。住在蓬萊洞中。不曉修真煉性。則會燒火炰烹。一碗湯使胡椒四兩。又切上五把大蔥。神仙每恰纔喫罷。登時間辣的發昏。小道我是這蓬萊山白雲仙長手下一個神廚仙童的便是。若論修真養性。煉藥燒丹。諸般不會。則會烹炰肴饌。整治湯水。端的是好手段。不是淡了。便是鹹了。昨日上仙分付我安排酒肴。要請八洞神仙并五大聖。來此閬苑。賞翫牡丹。酒肴都要擺的停當。上仙這早晚敢待來也。白雲仙引青衣童子上云
牡丹似錦燦朝霞。魏紫姚黃足可誇。
擺列佳肴同翫賞。果然富貴出仙家。
貧道白雲仙長是也。今日是三月十五日。牡丹盛開。燦若雲錦。貧道前日令青衣童子去請八洞神仙并五大聖來。賞翫牡丹。宴樂芳春。今日都來赴會。我已曾分付神廚仙童。安排酒肴。未知完備也不曾。兀那神廚仙童。我分付你安排的酒肴。完備了不曾。淨仙童云奉上仙法旨。我從去年五月裡煮下肉。六月裡爖下火。八月裡擺下菜。十二月裡整治下湯水。則等著眾位上仙來哩。白雲仙云青衣童子門首覷者。若眾仙來時。報復我知道。青衣云理會的。淨扮移山大聖上云
我是上界移山神。天生氣力有萬斤。
一座高山輕舉動。兩把燈草壓我魂。
小聖神通廣大。變化多般。俺弟兄五人。曾偷喫了老君的金丹。都煉的銅筋鐵骨。火眼金睛。就皈依了道教。與老君看守丹爐。我大哥是齊天大聖。二哥是通天大聖。三哥是攪海大聖。四哥是翻江大聖。我是第五個兄弟。乃是移山大聖是也。我並不會搊箏撥阮。打鼓吹笛。念不的諸般院本。唱不的各樣雜劇。若論要打觔陡。我一個觔陡。足打十萬八千餘里。為甚麼如此。自小裡是觔陡腳色出身。前者有白雲仙長。令人來請俺弟兄五人同八洞神仙。今日去赴牡丹會。兀那雲頭起處。敢是俺四個家兄來了也。外扮齊天大聖同通天大聖攪海大聖翻江大聖上齊天云
五聖之中我為尊。變化多般顯威靈。
自從小聖皈正道。三清殿上拜老君。
小聖乃齊天大聖是也。這三個一個是二兄弟通天大聖。一個是三兄弟攪海大聖。一個是四兄弟翻江大聖。還有一個小兄弟是移山大聖。俺兄弟五個。端的是神通廣大。變化多般。自從皈依道教。與老君看守丹爐。今有白雲仙長。差金童來請。時遇三春之景。萬花開放。閬苑瑤池。牡丹盛開。燦如雲錦。請俺五聖并八洞神仙。今日赴牡丹會去。可早來到也。按落雲頭。兀的不是小兄弟移山大聖先在此處也。做見科齊天云兄弟。你先來了也。移山云四位老哥。您兄弟在此等候多時也。齊天云既然來了。喒一同見仙長去來。仙童報復去。道有俺五聖在於門首。童子云理會的。報科云報的上仙得知。有五大聖來了也。白雲云道有請。童子云理會的。有請。做見科齊天云上仙。我等五個。有何德能。動勞上仙置酒張筵也。白雲云大聖請坐。等眾仙來時。慢慢的賞翫。仙童門首看者。若八仙來時。報我知道。童子云理會的。鍾離同鐵拐李徐神翁韓湘子張果老曹國舅淨藍彩和上鍾離云
只為相持走路差。大山深處遇東華。
自從傳得長生訣。每跨蒼鸞赴紫霞。
貧道覆姓鍾離名權字雲房。道號正陽子。祖居京兆咸陽人也。貧道生的容貌雄威。髯過於腹。目有神光。曾為漢朝大將軍。識破名利。誤入終南山。遇東華帝君指教。後隱於晉州羊角山。密傳道妙。貧道束髮為雙髻。採蘆葉為衣。號為太極真人是也。自從度脫了呂純陽之後。各引度了八人。乃為上八洞神仙。前日有白雲仙長。令金童來請。說道閬苑牡丹盛開。就在瑤池安排筵宴。請俺八仙同五大聖去賞牡丹。宴賞芳春。可早來到也。按落雲頭。止有洞賓還不曾來哩。喒在此略等一會。兀那雲頭起處。必然是洞賓來也。正末扮洞賓上云貧道姓呂名巖字洞賓。道號純陽子。自於邯鄲道路。得遇鍾離祖師。授以長生之術。得道成仙。今有白雲仙長。請俺眾仙赴牡丹會。賞翫芳春。按落雲頭。可早來到也。稽首。見科鍾離云純陽子。你來了也。想俺這為仙的。要修真養性。煉藥燒丹。講論妙訣。明透玄門。悟道成真。非同容易也。正末云師父。看了俺這為仙的。端的是身超物外。名注丹書。非同小可也。唱
仙呂點絳唇自從俺身入玄門。講明方寸。登仙品。與聖合真。一任那日月相搬運。
彩和云仙師。我想這五行逆順。怎麼修煉息氣養孤拐來。你說一遍者。正末唱
混江龍要知那五行順逆。則這煉形養氣要殷勤。淨彩和云我又想這塵寰之人。可也有貧富不等。富也人趨貧也笑。不知那一個快活阿剌雞。正末唱俺可也休貪己富。莫壓他貧。你看那海變桑田田變海。世塵為幻幻為塵。淨彩和云貧道要不遇著二位祖師。講的這西廂記悟徹。今日豈能得道也。正末唱俺可都常把金丹論。因此上仙成於頃刻。道悟在逡巡。
鍾離云可早來到也。仙童報復去。道有俺八仙來了也。仙童云理會的。報的上仙得知。有八仙來了也。白雲仙云道有請。仙童云理會的。有請。見科鍾離云稽首。上仙。俺八仙來了也。有五位大聖。都在於此也。白雲仙云眾仙請坐。時遇三春之景。百花開放。牡丹為魁。貧道在此閬苑蓬萊。故設此會。特請眾仙慶賞也。仙童擡上果卓來。將酒來。淨神廚仙童云理會的。酒果都有了也。師父請遞酒。白雲仙云將酒來。正陽子滿飲一杯。鍾離云仙長。量俺眾群仙有何德能。有勞仙長大設仙肴。賞翫牡丹。宴樂春光美景。俺眾群仙難以克當也。正末唱
油葫蘆多感尊仙請眾真。不一時酒倒的頻。白雲仙云眾位仙長。可以開懷暢飲幾杯。有何不可。正末唱俺可便開懷暢飲共歡欣。我則見玉杯中瀲灧斟佳醞。白雲仙云仙童爐中焚上香者。正末唱更和那寶鑪中靉靆沈煙噴。我暗暗的口內言。微微的心下忖。我則見那來回賓主相謙遜。端的是誠意待於人。
白雲仙云眾位仙長。慢慢的飲幾杯。有何不可。正末唱
天下樂你教我自在逍遙飲數巡。幸際遇良也波辰。開懷的同笑哂。白雲仙云大仙。若論俺玄中奧妙。言之不盡也。正末唱俺將那玄門奧妙相議論。閒來誦道德經。悶來講百字文。則俺這煉還丹須是本。
白雲仙云仙童擡上奇花來者。仙童云理會的。做獻牡丹科白雲仙云眾位神仙。這牡丹端的是嬌紅嫩綠。國色天香。檀心錦萼。玉膚金蕊。則除是天上有。端的是世間希也。齊天云看了這三春之景。萬花開放。惟有這牡丹。果然是萬古之王也。淨移山云是好牡丹也。你則看紅牡丹黃牡丹。更有一個白牡丹。還有一個蘇東坡哩。鍾離云甚麼蘇東坡。淨移山云你恰好不知。當日個蘇東坡。引著白牡丹來。正末云端的是好牡丹也。唱
那吒令若論著顏色呵。是天宮異本。若論著枝幹呵。出仙家根本。若論著蕊瓣呵。乃瑤池正本。白雲仙云端的是嬌容嫩露。瑞色寒煙也。正末唱委實是逞艷嬌。端的是多豐韻。更壓著異寶奇珍。
白雲仙云此是人間唐朝玄宗聖人。在於沈香亭。賞楊家一捻紅。今日眾位神仙。對此景物繁華。正好賞翫快樂也。正末唱
鵲踏枝當日個唐玄宗聖明君。沈香亭意通神。曾慶賞一捻嬌紅。皆因是玉甲留痕。更勝似施丹傅粉。果然是萬花中惟此特尊。
白雲仙云此花過如雲錦。勝似朝霞。春光艷冶。對酒迎樽。非比其餘也。齊天大聖云俺眾神仙雖在天宮。看了此花。果然希少也。淨移山大聖云好花。則是冠帽上不好插。則好戴三朵。四朵也戴不得的。鍾離云看了此仙花。端的是異種奇珍。紅白淡淡。枝葉青青。可觀可詠。真乃是群花之祖也。百花爛熳瑤池景。群花惟有牡丹尊。正末唱
寄生草嬌滴滴如霞彩。紅馥馥似錦雲。我則見紅芳朵朵天生俊。檀心藹藹天生潤。綠枝嫋嫋天生嫩。白雲仙云眾位仙長。想俺瑤池閬苑。雖有百樣名花。都不及牡丹為魁。你看那姚黃魏紫千般態。壓盡群花牡丹嬌也。正末唱雖然是姚黃魏紫有聲名。怎如這天香國色堪稱論。
鍾離云仙長。看了此一會。真乃是瑤池仙品。閬苑奇珍。群仙暢飲。賞翫名花。俺神仙每。端的是好受用也。白雲仙云正陽子。你乃眾仙之班首。貧道非為設其酒肴。皆因會合仙侶。略敘片情者。鍾離云仙長。此是俺瑤池玉液。紫府瓊漿。又遇豐稔之年。更値奇花開放。眾神仙正好賞翫歡飲也。正末唱
金盞兒神仙每樂閑身。莫因循。多承尊意相垂訓。雖然俺逢時歡樂。一個個傚鯨吞。拚了個酩酊歸洞府。爛醉下天門。俺不曾筵間聽皓齒。席上寵紅裙。
白雲仙云純陽真人。看了俺仙家受用。端的比人世不同也。正末云看了俺這仙家。是好受用也。唱
後庭花非是俺呂純陽心性蠢。多感你個白雲仙情意謹。安排著美酒般般味。白雲仙云疏食薄味。不堪管待也。正末唱擺列著佳肴件件新。鍾離云感蒙仙長。設此仙肴。異品奇珍。般般美味。件件時鮮。俺眾群仙。都要盡醉方歸也。正末唱一任教醉醺醺。趁著這芳春佳興。今日個感厚恩。謝尊師。相愛憫。
鍾離云仙長。俺眾群仙酒彀了也。天色將晚。你看那紅輪西墜。玉兔東升。眾群仙離了閬苑。回俺那仙境去來。白雲仙云眾位仙長。再飲幾杯。怕做甚麼。正末唱
柳葉兒呀。休等的落紅成陣。看滄溟綠水粼粼。則他這秋霜易可侵人鬢。喒須是乘丹鳳一個個駕蒼麟。不一時遨遊遍萬里乾坤。
白雲仙云仙童。再將酒來。鍾離云仙長。俺酒彀了也。純陽子。俺辭別了仙長。俺回去來。淨移山大聖云這一日沒一個人與我遞一鍾酒我喫。罷罷罷。我自家釃兩碗喫了。家去罷。齊天大聖云仙長索是深擾。眾位仙神。多承攜帶也。正末云大聖。索是恕罪也。唱
尾聲今日個在蓬島飲瓊漿。講道德相垂訓。多謝你個老仙長心誠意悃。猶自謙辭效獻芹。俺都喫的醉醺醺。樂意忘魂。我則見亂紛紛。一個個駕彩騰雲。到來日去謁通明拜紫宸。各辦個虔心敬謹。彩和云俺若回去的遲了呵。盤問俺。不拿住犯夜。正末唱一任教那群真盤問。俺須索說在蓬萊遊翫賞芳春。
七仙同下齊天大聖云
八仙去了也。今日赴會已畢。
駕起祥雲。各歸仙境去也。
今日個眾聖誠心赴會來。八仙歡宴盡開懷。同駕祥雲歸洞府。禎祥普現在金臺。
同下白雲仙云八仙并五大聖都去了也。貧道無甚事。我回那後洞中去來。
八仙大聖賞春光。暢飲開懷泛玉觴。
拚卻百年渾似醉。也須三萬六千場。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