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本元明雜劇/三化邯鄲/01第一折
第一折
沖外盧生上云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爾曹。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小生姓盧名志字道成。本貫山東邯鄲縣人氏。卜居柳塘莊上。務農讀書。當今大唐天下。聖人在位。任賢良。尚文學。據小生平生。篤志詩書。他日必有豁達的時分。今日頗閑。且溫習些舊書。看有甚麼人來。做讀書科正末扮呂翁上云貧道姓呂名嵒字洞賓。道號純陽子。因為山東邯鄲縣有一人。姓盧名志字道成。此人有仙風道骨。眾朋友於東華帝君前保舉貧道。往其家中。用心點化他。我想來。此人雖有仙分。久混塵俗。明昧未分。便怎生片言之間。得成正果。雖然如此。乃聖皇法旨。安敢有違。今天色尚早。駕起天風。須案走一遭去。唱
仙呂點絳唇初日蒼涼。玉河微晃。天風蕩。鶴背翶翔。來世上。離天上。
混江龍覷了咱山林模樣。誰道是終南道士呂純陽。腹內金丹燦爛。匣中寶劍光芒。笑引蒼龍遊太華。倒騎黃鶴過扶桑。訪蓬萊。登閬苑。萬里無攔當。見了些海枯石爛。經了些地老天荒。
云今日早到邯鄲縣也。兀那柳塘上。敢是他家麼。是好一處幽閑的景致也呵。唱
油葫蘆我則見流水柴門帶綠楊。陰陰護草堂。云他正讀書哩。唱則聽得讀書聲字字響琳琅。云他門前一犁兩耙。乃莊農之器。他又耕田地。又讀書。只是要富貴兩全哩。唱他待要良田一片禾苗旺。又待想禹門三月桃花浪。云我且喚他一聲。盧生稽首。外云這個道人好作怪也。我與他素不相識。他怎麼喚我姓名。末云你久混塵俗。是不認得了。唱你道我姓名徑呼禮數講。我正是不辭千里來相訪。抵多少雞黍約。到山陽。
云我且問你。近日有何養生之樂。外云不過力田讀書。末云這力田乃莊農之業。何樂之有。外云道人說差了也。這力田呵。春耕夏耨。秋收冬藏。無飢寒之憂。何為不樂。末云這讀書朝暮之勤。何為自苦。外云這道人又說差了。這讀書呵。乃立功名。取富貴。前程萬里。豈不美乎。末云你則想前程。而不想正道。呆漢。回頭便是。唱
天下樂這言語又不比流出桃花賺阮郎。你煞荒唐。不自量。如今人力田讀書天下廣。云你又力田。又讀書。唱你寸心有萬事縈。百年人做千歲想。則怕你浮生空自忙。
外云我是個儒生。豈無個寒暄之禮。敢問道人。從何而來。末云吾乃雲水閑身。不勞動問。外云固是雲水閑身。豈無父母家邦。末云你可說得是。唱
醉中天太乙翁是俺親家長。瑤池母是俺老尊堂。外云那裡是家。末唱俺家住在白雲天一方。絕鄰里。無街巷。外云也有個鄉貫。末唱我與那明月清風共鄉。云我那住處。煙霞灼眼。雞犬無聲。瑤草瓊林。明山秀水。唱依稀似武陵溪上。外云說與我實話。他日也好相尋。末唱恁時要問通津。則我是漁郎。
外云這個道人。打扮的好蹺蹊。我且問你。既是出家人。背負一劍。於汝道家何用。末云你既問我。我對你說者。這劍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寄氣託靈。匪礪匪硎。揮之有折衝之氣。服之有八面之威。斬三尸。驅六賊。於汝亦有所益。唱
穿窗月光輝輝百鍊衠鋼。露華凝隙月光芒。自來薛燭曾褒奬。過巨闕。勝干將。斬三尸六賊除魔障。
外云請問三尸六賊。是何物也。末云凡人腹隱三尸。令人促壽。身迷六賊。使人昏亂。秀才。你若棄俗出家。修真樂道。入長生之路。何憂此等。外云道人。你又說的差了也。吾乃孔門弟子。豈學異端之術。末云秀才。你道你博覽群書。這道德經神仙傳。你也曾看來麼。外云我也曾看。皆虛誕渺茫之事。末云老子道德經。皆修己治人之法。至道存焉。豈為虛誕也。唱
寄生草道德經非虛誕。神仙傳豈渺茫。云我試說幾個古人你聽。唱一個晉王喬綵鳳跨青霄上。一個衛叔卿白鹿降丹墀上。一個趙琴高赤鯉泛滄波上。一個東方朔曾做殿頭官。一個陶貞白虛受山中相。
云你力田讀書。都不濟事。不如跟我出家去來。外云你道我力田讀書都不濟。你那出家人。有甚麼快活。你說與我聽。末云我說我那出家人受用快活。你聽者。唱
後庭花我雖無百尺樓。數仞牆。止不過四圍山。三廈房。近閬苑黃金闕。勝長安錦繡鄉。非是我自誇揚。說與你一年景況。杏花風煖熔熔。吹將來蘭麝香。藕花風足律律。飄將來冰雪涼。桂花風廝琅琅。搖拽的環佩響。雪花風亂紛紛。玉龍戰鱗甲光。蕊珠編誦幾章。黃庭經寫幾行。芙蓉冠。薜荔裳。清風琚。秋水璫。金英杯。玉薤觴。青精飯。甘露漿。展白雲。鋪臥牀。吸甘露。潤渴腸。駕青鸞。遊上方。奏琅璈。朝玉皇。自逍遙。自曠蕩。沒差役。沒慮想。
外云道人雖道是出家兒快樂。小生亦有主意。這力田呵。儹下萬廩千倉。成富家翁。這讀書呵。立功名。取富貴。為卿為相哩。末唱
柳葉兒你則待為卿為相。儹贏餘萬廩千倉。可不道催人白髮三千丈。則指望家私旺。積蠶桑。全不顧兩字無常。
外云道人。你道力田也不濟事。讀書也不濟事。似這鳳凰池。麒麟閣。調和鼎鼐。榮居廟堂。馬前列兩行朱衣。胸中燦一天星斗。此等事業。豈非讀書之力乎。末云秀才。你忒執迷所事。不依我勸也呵。唱
賺煞你待要身到鳳凰池。名掛麒麟像。調鼎鼐榮居廟堂。馬前面朱衣列兩行。纔稱你一天星斗文章。外云道人豈不聞。天生我才必有用。末云呆漢。生死事大。功名事小。唱我覷你貌堂堂。無半點兒斟量。不食丹丘不死方。呆漢怎不覷禾離離北邙道旁。草萋萋樂遊原上。云你試看新墳舊塚。澆茶奠酒。唱盡都是爭名奪利少年郎。
下外云這道人我又素不相識。走將來談今論古。平白地著我拚捨出家。我那裡聽他的言語。明日稱此天時。東作將興。且往南村。走一遭去。
若為不耕與不教。是乃父兄之過歟。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