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黨人碑/第二十齣
第二十齣
八聲甘州歌二生深雲落亂鴉，看遠浦牙檣，在蘆沚亭槎。誰念我無家，王粲棲不了野草閑花。小生賢弟，不想你惹下這場空頭禍，幸得死裡逃生。如今雖只脫離虎網，只是天涯浩蕩，無處棲身，二人窮蹙，迤邐逃避，又是廣南一帶地方。形跡飄泊，歸於何所？生愚弟性狂見僻，致召奇禍。今遁跡他鄉，有負哥哥，經綸莫展，困窮失壤，小弟乃千古之罪人也。今上無片瓦，下無立錐，孤鴻隻鶴，何處可為餘巢剩壘，可安危矣？小生賢弟，我和你大丈夫作事，何愁四海無家？只是知己難遇，同調難逢，所以遲遲道路耳。再向前途，尋個僻靜去處安歇，再作道理。煙浮陌上行徑家，霧鎖橋邊池畔蛙，嗟呀，見漁燈一點正在河沙。
小生賢弟，此間一個人家在此，且去借宿一宵再處。看介「青霞觀」，原來是道長所在，正堪借宿。仙長有麼？
引末上戶外有聲譁，莫非是古木棲鴉？
是那個？二位請進草堂。二生仙長拜揖。末二位先生請坐。二生有坐。末請問二位，為何到此荒僻之所？小生卑末從長安而來，為毀壞聖諭石碑，娛觸權奸，逃生避害，遠投山谷，天色已晚，特叩仙居，敢求借宿。末二位乃忠義之士，請教大名，方好領教。小生卑末傅人龍，此是我表弟謝廷玉呵，
解三酲赴春榜展才都下，奪標夢已成空卦。末原來奇才有負了。只是所觸權奸，因何而起？小生與他麴生暫解牢騷話，因醉裡惹根芽。那蔡京無端建一石碑，竪立端禮門，坑儒不肖絕卻賢共佳，他就抹碎其碑共誇，那蔡京呵，生叱咤，因此上牢籠計賺，奔走天涯。
末原來為黨人碑一事。二生仙長亦聞其跡麼？末不瞞二位說，我就是安民，本係石工為業，在長安城中，鐫刻名家碑記。不想那日童樞密喚進府中，發下一紙，令我鐫刻石碑。貧道不知就裡，一時應承，及至到端禮門，拆開一看，上寫着「元祐黨人」四字，卻是司馬相公為首，那時貧道呵，
前腔待刻下恐士風傷雅，又無奈威嚴喬坐衙。只得唏噓願共千秋罵，那時強把碑文刻完，因苦恨入雲霞。自從棄了本業，來到此間，蒙青霞師長留我出家，丹爐紫府為結跏，食柏餐松非浪誇。二生令師在那裡？末他已逍遙化，二生嗄，原來亡過了。末只留石床琴冷，一缽胡麻。
二生仙長恥隨流俗，脫然世外，誠我輩之不如。可敬，可羨！末不敢。二位先生，當今時世，虎狼載道，狐鼠為群。二位且是懷寶迷邦，莫效牛刀試宰。貧道這裡雖是石室荒蕪，聊可駐高賢之足。二位不嫌村僻，權且避跡，以待時清，且待羆夢發祥，自當幣聘，未知意下何如？二生卑末正有此意，恐俗子凡夫有娛清淨道德。末何出此言。忝在同志，正好把臂談心。
西窗剪燭論玄空，偶向天涯義氣同。
今宵賸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