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香祖樓/第十六齣
第十六齣 恨始
中淨上銀子堆中二十年，神機妙算已通仙。賣他兒女妻他母，誰道生財要本錢。我李蚓。只輕輕淡淡寫張狀子送去，那縣官便恭恭敬敬坐頂轎子出來，走到仲家，勸他暗暗放回愛妾。回到衙內，勸我悄悄領轉女兒，便將狀子陰銷，落得大家安靜。我尚且不依，說：我是一個黃花閨女，如今不好嫁人，又詐了他三百兩頭。而且聲言，若是女兒死了，便十萬銀子也不干休。他家所以不放若蘭尋死。今日先往衙門領了銀子，在家等候高駕送還女兒。你說：天下有這等得心應手，箭不虛發的美事。總因人有善念，天必從之。正是：李郎妙計高天下，叫他還了夫人又送銅。樂煞，樂煞！下旦上
越調小桃紅千聲長歎萬咨嗟，竟到了生離別也。這滋味新嘗，合酸鹹苦辣更加些。我是個女釵裙兀自似癡呆，何況他臉笑偎身暗接，肉兒團，情兒貼也。心窩裡恁般疼熱。怎忍的眼睜睜看他上七香車。小旦蓬頭淚臉上
下山虎不許我死尋解脫，要我活受摧折。轉世纔三月，恩娘愛爺，依然返黑獄圍城，消磨鬼劫。怕不把艷骨香肌喂毒蛇。跪介阿呀！夫人呀。旦抱哭介小旦你意兒怎樣者？比着那嫁女悲傷更痛嗟。我去後如何也，你夫妻看破些。恨煞我薄命人兒，消不起做個妾。
旦摟小旦坐膝上介我的若蘭呀。
山虎嵌蠻牌只道我與你前生妹姐，今世妻妾。三個同衾臥，更同墓穴。誰承望一樣幽蘭，這枝早折。把合蔕同心中路撇。可恨你親娘成繼母，自小喪親爹。又生來情多性烈，把閒愁各件自兜拽。替你把心兒揑，怕災星暗貼。現放着活活的人兒，怎生要別。
小旦離立介老爺在何處？怎不見來？旦他哭的死去活來幾次，不忍見你出門，不知躲在甚處了。小旦哭介阿呀！仲郎呀！
五般宜你為我兩日中廻腸九折，我為你一霎裡寸腸百結。從今後各灑淚成血，千想萬想，向誰言說。奴身似葉，郎心似鐵。只不過一刻的留連，不容奴將袖扯。
末上夫人，他總是要去的，忍着疼痛，放他去罷。旦攜小旦大哭介蘭妹呀！
五韻美怎下得便分離，成訣絕。將伊這等輕易捨。末夫人放手罷。旦惱介唗老狗才！甚官符催促恁般劣，難容暫歇。小旦奴有一言望夫人轉致老爺，既不能畢命郎前，亦豈肯輕生別後。謹以一年為約，萬望仲郎百計經營，使奴離絃再續，破鏡重圓。奴斷不別抱琵琶，玷君帷薄。算藕斷絲連堪接，休慮我豺狼齧蜂蠆螫。荊棘裡奴自有奇才，保全志節。
就此拜別夫人去也。拜介旦扶哭介
江頭送別死不得，活不得，必須去者；悲無益，苦無益，只合行也。夫人，後會有期。此刻只當小奴死了罷。旦不捨介臨岐再把陽關疊。小旦掙脫，哭介呵呀！香祖樓呀！奴只好依然夢裡來耶。
上末隨下旦哭倒介小生哭奔上呵呀！我的蘭姬，你真個去了！跌旦旁介婢奔上呀！老爺、夫人都暈倒了，快去取湯水來。旦醒，低唱介
山麻稭空抱扯，徒牽拽，去燕離鸞，誰得攔遮。小生醒介悲切！花枝樣個人兒輕輕撇。同起介怎教人不念他容貌，戀他情意，哭得癡呆。
婢捧茶上飲介旦相公，他別時有句話兒上覆你，說以一載為期，斷不他適，望你想一妙法，便入地升天，再圖完聚。小生下官如有妙法，不到叫他竟去了。
黑麻令從今後愁疊恨疊，怎支持風斜雨斜，整一片雲遮霧遮。我和你恁地迷奚，畢竟是醒耶夢耶？旦只好朝夕頂禮如來，乞垂默佑。惟叩禱僧迦釋迦，感動我家爺並祖爺。成全這兒女恩情，推轉那雷車電車。
小生夫人，則索罷休了。旦相公，你可能割斷這一縷情腸麼？小生哭介
尾聲曉風何苦吹殘月？這是第一夜人間長夜。問不出他酒醒今宵何處也。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