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戲傳奇/香祖樓/第十七齣
第十七齣 守情
老旦上美人抱瑤琴,哀怨彈別鶴。雌雄南北飛,一旦異棲託。生為並蔕花,亦有先後落。猶欲悟君心,朝朝佩蘭若。老身魚媽媽,生長海濱,住居閩地。我這隔壁李銀匠,孤身出外多年,忽然帶了家眷回來,終日逼他女兒改嫁,已經兩次上弔,都是我過去幫他救活,得以不死。但不知他在外面曾嫁何人,不便閒管。今日老李夫妻燒香還願去了,不免走去,細細問他一回則個。下小旦病裝上
南呂步蟾宮今生不死難消受,算死到而今八九。耐時光兀自為郎留,可是相逢能彀?
茱萸匣中鏡,欲照心還懶。本是細腰人,別來羅帶緩。離君出門後,不奏雲和管。妾意冷如簧,遙遙望君煖。心期夢中見,路永癡魂短。怨坐泣西風,秋窗月華滿。小奴若蘭,勉作離鸞,遂懷破鏡。忽被盲風怪雨吹下嵩山,便乘駭浪驚濤飄來閩海。兩番求死,眼中那有金夫;一息尚存,腔內難消鐵膽。咳!這黑暗獄中,好長日子也。伏案上泣介我那夫人呀!
漁燈兒思量着明明的人上妝樓,思量着依依的花傍簾鉤,思量着生生的將奴笑留,思量着把心腸猜透,乍相逢恁地綢繆。
後來呵,起立作勢唱介
前腔安排着寬寬的一副衾裯,安排着醲醲的各樣溫柔,安排着臻臻的三花並頭,安排着千般生受,興心兒萬種風流。
仲郎呵,
前腔難忘你銀燈下眼內心頭,難忘你幽蘭底釵拾鞋兜。難忘你薰籠畔情傾意投,難忘你偎儂紅袖,絮叨叨不許人愁。
咳!此時夫人與仲郎,不知如何思念小奴哩。坐介
前腔怎知我呆呆的人似窮鳩,怎知我癡癡的身似累囚,怎知我睜睜的凝穿淚眸,腔腔的空床勞嗽,急煎煎心逐浮漚。
想起那日荷花池畔三人聯句光景,宛在目前,奴家手錄詞箋,尚在袖中,不免追和一闋,倘得寄與仲郎,亦可表奴心跡。研墨,拂紙,頻寫頻吟介餘生雖在,有啼痕洗面,者般悲戚。暱枕低帷成隔世,夢裡幾番噥唧。燭淚將灰,蠶絲已盡,今世無人惜。癡魂銷矣,夜臺誰許郎覓。可歎雉落深羅,蛛牽密網,都是愁絲織。此夜孤鴻支漏苦,當日文鴛三隻。瀉露分珠,抽刀斷水,哭問天何必。黃沙掩鬢,明妃小像非昔。泣介咳!情文互生,聲淚俱下。仲郎,仲郎,李若蘭未嘗負你的恩情也。
錦漁燈鳷鵲渡,隔斷這參辰卯酉;杜鵑枝,儘由俺格磔鉤輈。盻牽牛,便地下傷春也白頭。何處覓崑崙來到,含笑看吳鉤。
老旦上欲聽傷心語,來窺薄命人。入介姐姐,這兩日身子清爽些麼?小旦深感媽媽垂念,請坐了。老旦旁做介既是精神欠好,不要看這書,寫這字罷。小旦咳!媽媽,不寫字看書,叫我怎生掙扎。老旦這也由你。一向不曾問得姐姐,你在河南嫁與甚人?因何離散?卻又苦苦守着他來呢?小旦淚介問他則甚。
錦上花我有個風情伴,靜好儔。禽比翼,花並頭。恰正好鴛鴦眠穩仲家樓。一旦的巫雲散,峽雨收。遭魔障,被鬼囚。拋閃了繡檀廻枕玉雕鎪,東下更西遊。
老旦原來如此。那仲郎何等樣人?住居何地?小旦他是兵部郎官,告假在籍,住在永城縣前。老旦呵呀!永城縣,我兒子小雁兒,向在永城做買賣,一年來往兩遍,明日就要起身。姐姐,你何不寫封書信,付小雁兒帶去,叫仲爺想個法兒,接你回去。小旦喜立出席介噁,媽媽的令郎,恰好往永城去。謝天地!我好喜也。老旦快寫起書來。小旦我的病,此刻竟減了幾分哩。
錦中拍只道是蓬山外徒聞九州,在雲天盡頭。不料這泛碧海雙魚竟有。急切裡殷勤通候。研墨介把松煙慢揉。拈筆介霜毫自抽,怎樣寫奴身別後?怎樣寫奴心亂愁?一片繁憂,萬般僝僽。便掃盡益州箋,意完否。
擱筆介咳!萬緒千頭,從何寫起。罷罷罷,只將這一首詞兒,封寄與他罷。泣介
錦後拍這是我別來時苦心情,苦根由。只剩奄奄病骷髏,再休題消瘦,再休題消瘦。明曉得殘生暫延不久,仲家屍,央及你仲家收。奠杯酒,也是你心疼的皮肉。早難道棺材不見淚難流。
老旦恁的苦惱。姐姐,我想單單寄這一首詞兒,叫他怎麼猜度。你在花箋背後,多寡寫兩句,也使他知你下落。小旦媽媽,你叫我寫些甚的來?罷罷罷。疾寫介
北罵玉郎帶上小樓恨煞俺惜別無能學墜樓。被一朵蘭花笑,替奴羞。怎知俺眼穿腸斷為牽牛,暫偷生因甚淹留。掛輕繯兩投,掛輕繯兩投。思量,好沒來由。若是夫人恩愛,更難報答,願他生稍酬,願他生稍酬。做兒女重霑乳鷇,做婢妾分承箕帚。放筆加封介書已封完。起福介拜懇媽媽,交付令郎收好了。老旦接書介但請放心。小旦灑淚介媽媽,這一封書呵,有鴛鴦小印綢繆,有鴛鴦小印綢繆。切莫被霜華捲角,寒具沾油。但願你小雁兒身體安,腳力健,早到中州。尋着那武選司,郎官第,交與我兒夫自手。
再福介老旦不消丁寧。老身告辭了。小旦媽媽,失送呀。老旦下小旦但得仲郎知奴此心,萬死何恨。咳!這書幾時纔得到呵。
尾聲抵多少行人臨發開封又,算程期應只在重陽節後。還怕他兩個人兒哭倒了香祖樓。下